楚餘苔醒的時候在浴室裡,睜眼是天花闆上亮得晃眼的大燈,他盯着發黴的天花闆呆了許久。
陌生的天花闆,陌生的浴室。
他伸出手前後翻看了一番,連帶着手上都有着從未見過的傷痕。
楚餘苔捂着後腦勺從瓷磚上站起了身,擡頭便是還殘留着水汽的玻璃,他拿着紙巾溫吞吞地擦着帶着水汽的玻璃,面容逐漸清晰起來。
他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生疏地捏捏臉頰,摸摸眼睛,碰碰鼻子。
看着鏡子裡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做出和自己一樣的動作,楚餘苔歎了口氣,好吧,這真的是我自己。
從自己剛才四仰八叉橫倒在浴室的模樣來看,自己或許是摔了一跤,直接把自己摔失憶了。腦子裡還記得自己十六歲哼哧哼哧打着零工賺生活費的模樣,也隐隐約約的記得自己後面應該是一直在賺錢還債,然而一切卻跟霧裡看花般,瞧不真切。
越想腦袋越疼,仿佛有錐子在裡頭翻攪般,楚餘苔白着臉,攙扶着牆壁出了浴室。
房間内牆壁許是因為滲水,牆上的膩子鼓包脫落露出水泥,黃白色的牆上浮着點點黴斑。空氣中帶着一股隐約的的朽味。屋内櫃子、桌子上都未放置雜物,幹淨得略顯空曠,甚至讓人懷疑是否真的有人在住。
他在屋内翻找了下,整個房間隻找出來了手機、身份證、一本筆記本、兩份合同,以及夾在筆記本裡孤零零的兩百塊錢。
對着鋪開的材料,楚餘苔有一種自己在玩劇本殺的荒誕感。
楚餘苔先拿起筆記本,這應該是自己的日記,不過卻是用手寫字體打印在本子上的。
日記前半段更像是牢騷,記着楚餘苔被父母抛棄繼承了他們的巨額債款,前面多半是他的痛苦回憶。楚餘苔掃了幾眼略過了,後面更多則是還款記錄,一直翻到最後一頁才又出現了文字。
“我很慶幸我的脊梁沒有被錢壓斷,我還完了所有的錢,這是我從未有過的輕松。一切就停在這裡吧,如果給這本日記一個名字,我希望這是我的《人生重啟計劃》。”
強制被重啟的楚餘苔看着這段矯情得像劇本的日記,唰得一下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眼睛一閉一睜,身上兩百萬的債務就全還完了,還有這種好事?!
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放下筆記本拿起另外的文件。另外兩份紙質文件是合同,其中一份是租房合同,押一付二。另一份則是工作合同,便利店店員,月薪兩千五。兩份文件的簽署日期都是昨天。
看着這工作合同,楚餘苔條件反射先掏出手機準備請個假,老舊的粉色老人機翻開蓋,通訊錄裡空蕩蕩0個聯系人,收件箱倒有一條短信。
“工作地址在新慶街42号新慶便利店,八點,别遲到。記住,任何原因退出、拒絕工作都要付十倍違約金,别惹麻煩。”
楚餘苔想不通,隻是失憶又不是穿越,十年時間在便利店打個工還有違約金?手指按着按鈕連續翻看了好幾遍短信,短短幾行字他盯了許久也看不出花來。
他心中知道這協議做不得真,然而手上捏着自己翻出來的僅剩的二百卻還是猶豫了。這兩百塊錢連去醫院看腦袋都不夠,吃飯也是要精打細算才能不把自己餓死。
他摸不清失憶要不要賠錢,不過既然沒錢……那總得先裝腔作勢番,别被人發現了。
失憶了不一定會死,但是沒工作還隻剩兩百是真的會死。
……
簡單洗漱後,楚餘苔揣着自己僅剩的兩百塊現金和身份證出了門。咔哒一聲落鎖,門口處傳來了細微的嗡聲,楚餘苔回頭,隻見一隻金屬小蟲飄飄忽忽的飛了起來,繞着他周身環繞一圈後懸停住了。
楚餘苔小聲嘀咕“好高科技,我失去的這幾年記憶裡,世界上都發展出野生電子寵物了嗎。”
他好奇地湊近看了看,機器智能閃避起來,直播間也蹭蹭跳出好幾條彈幕
[來了來了,搶占一線!慶祝《人生重啟計劃第五季》順利開播~]
[楚餘苔怎麼七點沒到就出來了,房間裡的攝像頭都沒開機,差點沒拍到他。]
[這是做什麼啊,晃來晃去的暈死了這鏡頭。]
[他咋和之前拍到的不一樣,這是在裝什麼懵懂無知小白花吧?我們這是吃到了真瓜啊,苔漬要借節目洗白呢?]
[愛演多演,直接去做演員算了,說什麼不愛上綜藝,結果現在上的第一個綜藝我看他也挺适應的啊。]
[别的不說,太子這臉确實能打,他湊近那一下完全把我迷倒了。]
楚餘苔追不上“野生電子寵物”的速度,看這東西好像沒什麼威脅便也沒管了。
他租的房子在五樓,昨天磕到的腦袋随着下樓梯的動作時不時暈一下增加點存在感,隻能一點點往下挪。下到一樓時楚餘苔掏出手機習慣性要搜地址,翻蓋那一下,楚餘苔“啊”了聲。
老年機要怎麼查地圖?
租住的小區環境差,入住率低,這個點四下一個人都沒有,看着空蕩的四周,楚餘苔皺眉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背後傳來不滿的人聲,低沉的聲音道“别擋路。”
楚餘苔忙讓了兩步,嘴裡說着對不起,一扭頭就是熟悉的快遞制服。
他遇上能問路的人眼睛一亮,他趕忙道:“你好,請問一下新慶街怎麼走。”
這快遞小哥長得極高,他要擡頭才能看清對方的臉,對方高了他一整個頭,打底就有一米九了。正臉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眼窩深邃,眉毛飛揚起稍顯不羁。他身上穿着簡單的黑紅的快遞馬甲和工裝褲,氣質卻得天獨厚,顯出分疏離感。
這年頭送快遞都長得這麼帥了嗎,要楚餘苔他有這大高個大帥臉,他肯定去演藝圈當花瓶。
“新慶街?”,對方瞥了眼楚餘苔,言辭間透露出不滿。“楚餘苔,不打招呼就算了,新慶街昨天不是一起走過一遍了嗎。”
原來我倆認識。
楚餘苔緊張地抿了下嘴,他還想着那條十倍賠償的短信,這時見誰都帶着分不信任。楚餘苔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年紀,猶豫着小聲喊了句“哥。”
不知道喊什麼,喊哥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