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微臣參見殿下。
桑格山一路向北,約莫九百公裡便到了人界邊境的地方,這一帶植被開始稀少,尤其是高冠植株逐漸沒了影子,灌木延伸出低矮的草莖,再而後成蹊徑,放眼望去,成片的田地慢慢覆蓋上了視野。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自人界兩國大戰後不久,兩國邊境百廢待興,墨國戰敗,被送往墨國的紀國質子得以歸國。
馬車碾過飛起的塵土,正午日頭正旺,曝曬之下這一行車馬在一處破舊的驿站歇了腳。
“殿下,這外頭髒亂,您先在車裡休息,屬下去驿站買些吃食和酒水就回來。”
侍衛話畢,周圍随後陷入長久的寂靜。
“方侍衛?”
車轎裡的人終是在這長時間的安靜裡,滋生出了些不安,伴随這聲唯諾試探的,是一雙修長纖細的手探進轎中,猛然一下掀起車轎的轎簾。
那隻細長的手上是長的可怖的黑色長甲。
“紀殿下,久仰大名。”
轎内這道清冷的聲音剛末,那帷裳就應聲從内而外的滲滿了鮮紅的血。
用不着半晌,原先轎子裡說話的人走了下來,那件雪白的衣袍上高高濺起一道血痕,而他手上,多了一個滿臉驚懼的人頭。
柳為雪隻是很淡然的擡袖擦了一把臉上的血。
可惜了,十三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件衣服也髒了。
收到半空的手就那麼停住了,柳為雪垂眸低沉的盯着衣袖刺眼的紅。
髒了就髒了吧,不要了,也就沒有念想。
那件沾滿血的外衫被脫去,如一片枯葉一樣落進了滿處是血的地上。
這處驿站很偏,所以人不多,柳為雪解決起來不是特别費勁。
加上這皇子的侍衛一行,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個人。
當是我這三年空檔裡沒給你燒的紙錢吧,金十三。
柳為雪将手裡那人頭往屍體堆裡一丢,一壇酒咣當一聲碎在屍體上,一壇,兩壇,三壇……整整十三壇。
烈火燒燎起整個驿站。
火焰混着還未涼的血,染黑了長發,似乎将過往一切,燒之殆盡。
紀國三皇子紀詠,是該去見見他久别多年的父皇了。
進了上京,繁華熱鬧簡直是和那些邊境村落大相徑庭,街頭的叫賣吆喝絡繹不絕,半大點的孩童挑着蒲草編的小玩意兒,也顧不得去看前面的路,整個人一下就撞進了柳為雪懷裡。
“像你這種撞到人就跑的小孩,會被妖怪吃掉你知不知道?”
慌忙跑走的小孩被柳為雪提着領子一把拽了回來,陰沉的眸子似乎真的能把手裡的小孩吃掉一樣。
“哇……娘……有人欺負我……”
小孩哪見過這種兇狠的眼神,柳為雪都還沒呲牙吓唬,隻是略略冷了張臉,就把這沒禮貌的家夥吓哭了。
這破小孩口裡喚着娘也沒把他娘喊過來,倒是旁邊鋪子裡正撸袖子打銀器的小孩他爹被喊聲喊了過來。
“是哪家不長眼的……三!三殿下!”
紀國百姓人盡皆知,紀和十四年,兩國交戰,紀國慘敗,因此被迫割地議和,而那次不平等的條約裡,墨國要紀國三皇子前往墨國做質子。
三殿下因此離開紀國十年,而紀國這十年間也從未立過太子。
君王寵幸,百姓愛戴,紀殿下去墨國的那年不過十歲,當時别離,兵民夾道相送,聲淚俱下。
紀王實在是看重三殿下。
酒肆裡常常有閑聊的這麼講。
然并非是紀國君王這十年間卧薪嘗膽,知恥後勇的奪回失地,接回質子,紀和十三年,紀國先國師逝世,而後一年紀國戰敗,自協議簽訂之後紀國一蹶不振,紀王頹靡,沉浸在先國師之死裡久久不願走出,朝廷權分三勢,各勢力都在包權攬兵,紀國一片昏亂。
紀和二十一年,紀王秋獵的時候,帶回來一位貌勝潘安一般的男子,荒廢将近十一年的早朝因此恢複,高堂之上,紀王這十餘年親自下的第一道旨,便是封這位秋獵帶回來的男子為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群臣激憤,呈上來的奏折堆如天高。
随後全部被丞相一一退回。
丞相廢國師之位,先當市斬首了禦史大夫蕭正的黨羽,手握虎符的鄭太尉,而後清理了一衆貪官污吏,朝堂得以肅清,上任三年未到,紀和二十四年,紀國奪回失地,逼迫墨國送還質子。
三皇子紀詠得以回到紀國。
人界坊間專門研究妖族的精怪圖解曾寫,狐妖生吞人心就可得到那人的記憶,以此幻化出那人的模樣進行行騙,以誘殺更多的人。
好巧不巧,當年百姓送别三殿下的時候隻記得,他們的紀殿下眼角有兩顆痣。
偏偏柳為雪就生的這兩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