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金石為開，難為開。（中）
桑格山似乎一夜之間凋謝了個幹淨，連金十三院子前的夕顔，都枯萎的隻剩深黑色幹瘦的莖。
如此大規模的中毒，毒源隻能有一個地方——桑格川。
金十三抱着懷裡那兩團難受的毛團子擔心的發緊。
不過就這種時候了，柳為雪的後蹄子還不忘再踹上方伽兩腳——金十三抱他倆抱的緊，柳為雪就算馬上中毒要死掉了也不願意靠的離方伽這麼近。
按理講方伽也算是自己的情敵了。
就是死也不能跟情敵一起上路。
阿倩晚上是同大家一起回來的，但當晚就又再次不見了，雖然金十三早就習慣了阿倩這種來匆匆去也匆匆的性子，可如今不免也擔心起來阿倩的情況。
暫渡了些許的靈力作為壓制，金十三勉強止住了正在柳為雪和方伽體内蔓延的毒素，他們身體裡的毒不同于金十三研究過的所有毒藥，就連金十三去翻閱古籍神卷都沒能找到和他們身上對應症狀的毒藥記載，眼下才出了小屋，林子裡早已是屍橫遍野。
去往桑格山的一路上，金十三從沒那麼沉默過，有些修為的動物還可以勉強撐住一口氣，奄奄一息的躺在路邊或是枯草從裡，而那些尚未有過修為的，直接就被毒物浸入骨髓，就連屍骨都散着焦黑的骨色。
這裡的毒跟柳為雪他們身上的還略有些不同，相比之下，外面這些動物所中之毒要更加兇烈，昨日他們抓魚的地方，河水依舊清澈，可又過于清澈，清澈得見不到一條魚了。
岸邊棱石邊上還有昨天魚簍落下的漏網之魚。
酥黑的魚骨，暗紅色的魚眼跟發黑紅色光的魚尾，指向了桑格山這場災難的源頭是在這川水裡。
河水漫入指關節的那一刻，川水如同煮沸了般開始不斷翻湧，澄明頃刻蕩然無存，好似河底一早就埋存了真相，隻待金十三的觸碰，便迫不及待的湧出。
随着大量氣泡翻騰上來的是數不清的魚骨和黑褐色黏稠的液體，河水立刻變得濃濁，金十三急忙抽回探入河裡的手指，此刻指尖已經纏繞上一股漆黑的妖氣。
蜿蜒，鱗狀，蛇族。
金十三心裡忐忑的警鈴瞬間咚咚敲在了太陽穴上，那個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萬物皆有源，天地靈氣的源頭可追溯到赤霄和九幽兩物身上，他們是開天辟地陰陽分離所誕生的産物，極陰至陽，維系神和妖的靈力。
為保世間不會因神妖兩族而混亂，先輩曾設下陣法，以神的七情六欲封印赤霄，而抽離九幽所運載的過量的七情六欲壓覆在妖族身上，以此在封印九幽的同時，牽制妖族。
神卷有記，七情六欲歸屬世間極陰，赤霄至陽，方以陰物壓之，九幽極陰，方抽離其陰以緩法鎮之。
妖族過敏于七情六欲，神族不通于此，兩族皆會因此缺陷而囚困一生，本以如此天下該太平，然不知六欲之外還有一個潛在的欲——越得不到的，就越渴望得到。
不管是什麼，隻要變得得不到，欲望就會産生，至此亘古長夜，不眠不休。
蛇族，曆代守護九幽的妖族之一，這川水裡萦繞的氣息，有九幽，也有蛇族的，是不是蛇族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金十三現在是一刻也不敢怠慢，桑格川的水源頭在一處由地殼運動更疊，而變換出的谷中斷崖，地下與地面形成的高壓差壓迫地下水，透過岩隙噴湧至地面形成陸上河，斷崖峭壁上水流依舊奔湧，隻不過傾瀉而下的川水跟金十三剛剛在下遊見到的川水情況一樣。
甚至這崖邊的屍首更多了。
金十三在這群屍體裡看見了那幾個很久沒在河邊看到的小家夥。
角落裡看見了阿倩。
蔫兮兮一條小黑蛇差點就掩埋在枯黑色的草木裡讓人看不清了。
要不是阿倩那半合着的琥珀色眸子還有些光亮，再在這裡耗上些時候，可能就真救不過來了。
阿倩的獠牙斷了一顆。
金十三早該快些反應過來的，柳為雪和方伽身上是因為有了阿倩的蛇毒所以才會出現讓人琢磨不透的身體反應，現在看來，是阿倩的蛇毒暫且救下了柳為雪和方伽兩個人。
阿倩的蛇毒巧合之下，以以毒攻毒的方式暫緩了柳為雪他們身體裡另一種毒素的擴散，才保下他們一命。
如果之前金十三還對這毒的烈性有所懷疑，為什麼即使修為很高的妖族也會被頃刻之間抹殺性命，那麼在混雜九幽氣息的那縷黑霧在指尖纏繞的時候，金十三就什麼都明了了，導緻桑格山變成這副模樣的本來就不是毒，而是附加在九幽上的封印——有妖族或是其他族類企圖破除封印，釋放九幽的力量。
九幽為什麼會出現在桑格山？
種種天降般突如其來的不祥早就讓金十三應接不暇，帶着昏迷的阿倩回到小屋，方伽已經昏厥的連鼻息都開始微弱，許是柳為雪喝過金十三的血，那顫顫巍巍痛苦蜷縮一團的小家夥在見到門口捧着黑蛇的影子時，竟然強撐着身體站了起來，踉跄着往金十三的方向踱了幾步，便又立刻重重的栽倒。
我的血。
我的血也許有用。
金十三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着急的把手指探到了柳為雪的嘴邊，可柳為雪剛剛那個起身就幾乎耗盡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他幾近昏迷的意識裡知道金十三想要喂他自己的血，可即使有求生本能的驅使，此刻也絲毫沒有力氣去咬下去了。
那小小的牙尖在金十三的指腹顫巍的磨了兩下，最後隻是留下帶着些津液的牙印。
耷垂的眼皮逐漸看不清裡面綠色的瞳了。
用力咬破手指，金十三才覺着柳為雪的小尖牙是多麼好用，起碼咬的時候不會像自己咬的那麼費勁，而且手指的麻木感比柳為雪咬他的時候要重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