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喚的眼眸微微一動。他看着鸢五因為極力控制自己,動作變得不協調,甚至有些不正常,蓦然間,垂下眼睫。
淩喚轉身朝客廳沙發的方向走去,聲音柔和地說道。
“過一會兒該吃晚飯了。”
“你餓了吧?我剛剛又聽見你肚子叫,震感都傳到我手上了。噗。
“上午的時候找房東訂了餐,把飯盒放在她那裡的。差不多很快就該做好了。”
淩喚聳了聳肩,來到茶幾旁,看一眼還在播放奇幻劇的筆記本電腦。同事們似乎在播放廳留了不少消息,他一面在鍵盤上回應幾句,一面擡手整理着毛衣領子,手指不經意拂過輕微泛紅的脖子底部。
鸢五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臉上一片冰冷。
他的目光似乎有寒氣冒出來:
誰告訴你已經結束了。
真是大意,怎麼能把後背轉向對手呢。
亢奮的血液仍然在體内回蕩着。鸢五低下頭,用力握住不停顫抖的手指:——我停下來,隻是因為觸手到處亂甩,東拉西扯讓我找不準平衡。
停下來隻是因為身上太痛了,這樣打下去,讓我覺得會被你搶占上風。
可是我,從沒停止過讓你認輸的想法啊。——
鸢五的眉毛沉下來,像是一片平湖被打破,終是綠水無情,因風皺面。
他邁開腳步,想要繞過茶幾回房間鎖上門,然而淩喚擡起頭,看過來的目光擋住鸢五的去路:
“要回去休息嗎?”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硬盤還要撿起來吧。”
他注視着這個拼命想制服他的人,若有若無地挑起嘴角:
“我和你一起把櫃子搬開。”
淩喚站起身,在鸢五之前走向了卧室。步履浮動、在困倦中略微有些不穩。
房間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新氣息。淩喚在卧室裡頓了頓,看着被疊放得十分整齊的被子,少許眯起的卧蠶下浮現一抹淡紅色。他用腳尖點了點地面:
“這種木地闆是鍍膜過的,沒那麼容易留下劃痕。
“不過我這麼說,你還是會擔心的吧?”
因為衣櫃十分寬闊沉重,兩人分别來到櫃子一側,準備擡起櫃子向外挪開。原本是極其需要專注的事情,鸢五卻心不在焉,轉過臉,朝着對面的方向看去。
淩喚的半側身體,連同他的頭都被擋在櫃子背後,此時此刻無法注意到鸢五的動作。
——視線的盲區,不是嗎?心思已經轉移到别的事情上,不再防範着對手。這個時候想要偷襲,就是易如反掌的成功啊。——
鸢五屏住呼吸,指尖深深地掐在手心裡。突然,他看到淩喚搬起櫃子似乎有點吃力,上身輕微地顫了顫。那突然暴露出來的脆弱,讓鸢五一瞬間心髒狂跳,像是野獸嗅探到獵物的傷口,肌肉抽動,因為捕獵的本能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體内積壓的力量,再也繃不住了。
“啪嗒”。
淩喚正皺着眉頭擡起櫃子,刹那間僵直在原地,像是被利刃刺中了一般,手中的櫃子“咣當!!”一聲掉下來。
胳膊一動也動不了了。有什麼東西縛住了他的肩膀,強悍的壓力之下,筋骨中傳來“咔哒”“咔哒”的細小聲響。那力量蓦地向上一提,幾乎把他吊起來,像是操控着鋼絲之下輕飄飄的提線木偶。
淩喚眨了眨眼睛。靜默許久,張開嘴輕聲說道:
“葉鸢五?”
他想轉過頭去看,可是身體被櫃子擋住,肩膀像是凍結在空中,無法移開分毫,隻能保持着這個什麼也看不見的姿勢:
“動作好快。
“怎麼一下子過來了。”
他伸出空餘的那隻手,沿着逼仄的縫隙向後探了探,似乎要拍拍那個人。可是指尖劃過空氣,什麼也沒有拍到。
當然什麼也觸碰不到了。
淩喚不知道的是,因為周圍根本沒有人。
鸢五還站在櫃子的另一側,呆呆地望着他,大睜的眼睛驚恐地顫動着。
他的衣服下,一條觸手伸出來,像是架在空氣間的鋼索,纖細的尖端纏在兩米之外淩喚的肩膀上。
他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剛才看見淩喚身體不穩,鸢五使出渾身解數,壓制住了想要沖上前的自己。他真的,頭暈目眩,用盡了力氣。
可是鸢五怎麼也沒想到,他忘了身體裡的怪物。盡管身體留在原地,體内的觸手卻逃過封禁,飛越着破空而出,像是離弦的箭擊中了淩喚。
眼前的景象,可怕而怪異,令人肝膽俱寒。
銀白色的吸盤翻卷在外,軟軟地起伏波動着。像是一圈圈凝結在淩喚身上的冰棱,正在慢慢凍硬将他的肩膀絞斷。
那樣複雜的纏繞動作,鸢五根本不知道怎樣解開。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像是突然夢醒一樣,踮着腳、大氣不敢喘地邁開腳步,冷汗涔涔來到了淩喚身後。
鸢五聲音虛浮地開口道:
“對不起。我,我下手太重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很疼吧。現在就松開……”
他擡起手想把蜷曲的觸手掰開,冰涼的手指卻一點力氣也沒有。眼眶裡幾乎有淚水湧出來,就在這時,他卻聽見面前的人忽然一笑:
“為什麼要松開。
“不用啊。”
淩喚說道,聲音意想不到地沉靜。他頓了頓,僵直的身體輕輕放松下來,向後退了幾步,看上去不帶有一點懼怕的樣子。
“你怎麼會弄疼我呢。”
“是看見我剛才打架的時候,肩膀扭傷了吧。所以幫伸手幫我扶住。”淩喚背對着鸢五,受到綁//|縛的肩膀沒有掙紮。
“如果不是這樣固定起來,搬櫃子的時候會傷得更重的。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
“好敏銳。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