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員從院子門口望向山坡上的獨立小屋:“這兩個箱子要搬到那裡吧?地址寫的是‘院内2号宅’。”
小屋與院門尚且隔着一段小徑。他揉了揉發疼的肩膀,正準備憋一口勁搬運箱子,忽然聽到一旁收快遞的男孩輕聲說:
“沒關系,我來搬就可以了。”
他的視線從快遞員的肩膀移開,彎下腰,徑自抱起兩個箱子走向屋門。
“喂!你放下吧——”快遞員一怔:“箱子沉呢!”對方搖了搖頭,略微擡起肩向他告别,穿着白毛衣的高挑身影消失在金色的陽光裡。
鸢五快步從院門口走開,低頭檢查了自己的胸腹。觸手應該沒有暴露出來。
怪物又鑽出了體内,似乎成了這幾天的常态。加上初春已至,天氣回暖,觸手在逐漸單薄的衣服下變得難以遮掩。這時褲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鸢五騰出手解鎖屏幕,腳步不禁站在了原地。
是兼職招聘方發來的反饋消息。這是個汽車制造相關的筆譯項目,回複說已經招到了合适人選,讓鸢五不必再等。
“有另一個同學具備汽車領域的翻譯經驗,可能更适合我們。”負責人寫道:“葉同學不用灰心。”
鸢五靜靜看着,忽然視線一晃,神智竟變得有點模糊。他快速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正單手托着兩個箱子,在微涼的風中站立好一會兒了。
鸢五之前也偶爾因為壓力大而頭暈,最近卻越來越頻繁,尤其體力不夠的時候甚至能達到失控的地步。
他有點很想找人說說話。将箱子放在淩喚的房間外,發消息給他:
“快遞收到了謝謝你送的圍巾”
“今天搬過來嗎我沒有什麼事,可以和你整理房間”
正遇上星期六,用來搬家應該很合适。可淩喚很快回複:
“加班,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鸢五一頓,還沒寫完的“晚上想吃什麼”卡在輸入框裡。他的袖子波動幾下,觸手鑽出來卷上半空,但這次并不是軟軟的樣子,而是繃出一輪弧度,像貓弓起後背。
淩喚的消息又發過來:
“但我想今天搬過去同意嗎”
“想早點找室友玩”
“啪嘟。”觸手甩起來貼在牆壁上,弧線拉直,像登山的綁繩要固定他蕩來蕩去的心情。“玩”?他淺色的眼睛瞪了瞪,像被撓了一下,竟反常地追問道:
“想找室友玩什麼”
“嗯?不知道”淩喚回答,緊接着陰險地說:
“室友該怎麼讓我開心呢”
“……”這意思不就是:玩的當然是室友啊~
鸢五關掉聊天室,面無表情不理淩喚了。可不知怎的,蒼白的臉上竟露出幾分豔色,好像這薄唇腮間的淡漠是獨屬于他的紅妝。
回卧室放好禮物圍巾的時候,鸢五又看到桌上的智能手表。他不禁沉眉,再次向學校舍友确認它的來源。
“真的沒有人丢手表嗎?”他問:
“沒有,我把照片都發群裡了”舍友回答:
“而且我怎麼覺得是有人偷偷送你的,要不然怎麼會放袖子裡好撩[吃瓜][八卦]”
“或者你就當上天送的禮物呗,反正沒人找過來[機智]”
鸢五咬住嘴唇,注視着嶄新平滑的手表。這時走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女房東拿着掃帚和拖布進來打掃淩喚的房間。她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嘀咕說今天出了太陽,要抓緊時間帶松兒到公園散步。鸢五頓了頓,對她說你去公園吧,清理房間的事由我來就行。
他換了件耐髒的衛衣,拿起掃帚。不過出門時一條觸手沒有收回,吸盤粘着書桌不想離開,拉扯中蹭到了智能手表的屏幕。
“搭”,“嗒”。三個鮮紅的圖标在界面亮起來。搖晃的觸手一頓,擡起尖端,幽幽地伸過去。
[盾牌]:??%
[血滴]:27%
[沙漏]:??%
觸手一動不動地懸浮着。它沒有視覺,但表面的玻璃質膜層能接收光感,因此察覺到,“血滴”的百分比相較之前增加了四點。
銀色吸盤微乎其微地翕張了一下。随後,觸手轉向它的宿主,又轉向宿主在數字變動期間,接觸過的兩件物品上。
疊放在櫃子裡的圍巾。
以及桌上的手機——确切地說,是手機裡,宿主被那個人捉弄的短信。
它像是做出了某種聯系,刹那間,銀白玻璃質閃過一抹冰藍,柔軟前端直立繃緊。
那是一種警覺的姿勢。像野獸察覺領地被入侵,開始分析危險,準備好回擊。
》》》
淩喚站在辦公室走廊裡,看着牆上的立體主義油畫。這時長廊盡頭的門打開,一個穿着闆正西裝的男人快步走上前向緻意:
“淩組長,久等。”
“客人快到了,我們現在過去就可以。”
淩喚點了點頭,同他一起去往公司VIP接待室。電梯裡,穿西裝的男人扶起金絲眼鏡,低下頭,整理着要送給客人的公司特制紀念品。
這次要見的是一位新客戶,對方表現得很急迫,選在周六的時候親自拜訪。
淩喚剛收到會面通知,暫且不知對方有什麼需要。實際上他也不該再處理什麼新委托,日程在幾個月前就排滿了。
淩喚在一個大型項目組裡,為一部科幻影片進行幻想場景的建模。其中,場景道具需要在數字設計後進行3D打印,在現實條件中進行測驗,确保它們在物理層面具備真實性。
由于項目在建模和打印方面都有不容小觑的難度,u-DF總經理決定,由公司首席工程師淩喚作為技術組組長。
幾個月來他為這此忙得來去如風。但就在昨天,客戶方發來通知說需求出現調整,項目可能會延滞。
緊接着,總經理助理召開内部會議,報告說有新客戶發來合作邀請,公司希望淩喚對接此次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