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五的一張臉薄冰碎裂。
手上保暖袋都要捏斷了,他别過臉,聲音冷得有白氣冒出來:
“……隻是想到一個能住的地方。但你說已經有住處……就算了”
“我是說過。”淩喚答:
“可是你呢,你的話不是沒有講完嗎?”
他畢露的瞳孔像槍口抵着人,卧蠶挑起來,于是子彈滑入了槍膛:“那個能住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山坡上的民宿。獨立房屋。”
“哦,你是怎麼知道的?路過還是自己住過?”
“……”鸢五被他沉厚的聲音勾得張開嘴,冰火兩重天的樣子全都收進淩喚含光的眼睛裡:“……我住那裡。”
“環境很好,所以也想讓我去?還是說這都不重要——”
“你隻是想,和我住在一起?”
“——”
怪物一刹那在體内爆開。鸢五說不出話了,隻覺得從肚子,到胸口,到喉嚨,全都被吸盤貼滿,壓扁回彈吸進去再放開。
淩喚偏過頭,一雙嘴唇淺笑恣意,似乎下一秒簡直要像水裡的白鲸吹出天使之吻的泡泡。可他的眼睛緊緊注視着鸢五,等待着,直到許久都沒等到回應,忽然,睫毛微微垂下來。
瞳色也随之黯淡了一些,在交織的陰影下有些迷茫。
鸢五一頓。
他還沒見過淩喚這種表情。他覺得這好像是……很失望。
可是淩喚為什麼失望?想讓鸢五請他住進去嗎?
以鸢五敏感的直覺,淩喚對那座山坡民宿沒有太大興趣。他的表情應該更驚喜,或者主動詢問民宿的位置、大小以及價格。這才是正常反應。
甚至鸢五也黯然發現,淩喚并不想成為他的室友。理由還是那過于冷靜的神情,說起“室友”一詞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既不反感,也不覺得向往。可既然如此,淩喚又為什麼感到失落,一件連預設都沒有的事,又怎麼能讓人落空呢?
還是說,淩喚也在裝,他沒有表面裝的那樣冷靜?
“……”鸢五的心總歸是很軟的,冷冽的聲音輕輕說道:
“我……是覺得你可以住過來,在我隔壁的房間。”
他的聲音有些浮動,吸盤從隔膜揭開,一下,一下,像一個又一個泡泡破裂。
“環境不算差,而且……我不會吵人。”
這算是肯定的答複了。淩喚的神情沒有立刻改變,視線低垂,輕輕揚了揚眉毛。
“是嗎。”
他絲毫沒關心民宿的條件,平靜地問:
“你最近一直都住在瑟蓮?”
鸢五眨了下眼睛,他幾乎忘了,自己隻是無意中來到瑟蓮,不過學校裡沒事,就算緊急安排也可以線上解決。
“嗯,在這裡待一陣。”他問:“你呢?”
“你知道的啊,我在瑟蓮工作。這不是待會兒還要去開會。”
他沒繼續往下說,鸢五悶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那你住過來嗎?“
淩喚瞥他一眼,像兩顆琥珀朝他投過去:
“室友邀請得很冷淡,我也不敢啊。”
“會議都要遲到了。就為了等一個熱烈的歡迎,等得好心焦。”
鸢五:“……”
方才那點柔情瞬時消散了。
他幾乎吐出一口冰霜,帶着咬牙的聲音說,
“住進來吧。”
“……我想要個室友。”
淩喚面露猶疑:“室友,誰?”
“……”
“……你!”
“哦,好呀。那記得把住址發給我,這兩天搬家需要寄快遞。”
淩喚滿意了,盡得風流,眉眼彎彎俊朗得惹人火大。然而這時他身體一僵,“啊”地輕叫了一聲,睜大眼睛。
淩喚的西裝後擺掀了起來,又猛地抽了下去。
他驚訝地看着鸢五:“你剛才打我?”
“……”鸢五滿臉蒼白。他站在淩喚身側的位置,絕佳的偷襲角度,況且周圍沒有别人除了他還可能是誰。但鸢五才沒有打,兩手垂在身旁一動都沒有動。事情也正因如此顯得很可怕:是體内怪物忍無可忍地冒出來,趁淩喚眯眼的瞬間,替天行道繞到身後抽他。
随即立刻縮回衣服,掀起一陣涼風。
留下鸢五在這裡淩亂:“……風吹的。”
淩喚:“……”
這個說辭顯然出廠即報廢,鸢五改口:“是我踢的。對不起。”
“……快去開會。”
但因為“踢”的是西褲後袋的位置,淩喚雖然沒有生氣,卻歪過頭露出壞壞的笑容。鸢五瘋了,猛一步上前,扳過肩膀把他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