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面陌生的男聲,十八歲的五條悟第一感覺是大腦一片空白。
作為與生俱來的六眼,他是公認的五條家未來家主;
刻在身體裡的頂級術式,讓他有着“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底氣;
他自诩占盡世界上的一切先機,現如今卻在愛情的小河裡翻船。
等五條悟慢慢意識到現實之後,他先是不可置信,而後才在痛苦中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憤怒。
銀白色的睫毛輕顫,他的心髒也在慢慢收緊。
五條悟深呼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然後,他壓低音量,對手機另一端的男人問道:“你是誰?”
沉默的氣息在手機兩端蔓延開來。
浴室内的流水聲突然變得很響,五條悟的感官世界裡仿佛隻剩下了這一種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另一邊的男人終于再度開口。
“五條悟?”他直接喊出了确切的名字。
那個男人似乎對現在的情況并不慌亂,語氣裡透着十二萬分的輕松。
“我是,”少年咬牙切齒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再度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
“這種情況還需要我來說明?”對面的男人突然笑了,字裡行間帶着居高臨下般的嘲諷,“小鬼,你的腦子和你的年齡一樣小嗎?”
五條悟:……???
五條悟:小三神氣什麼???
“怎麼,你對自己的情況沒有概念嗎?”少年怒極反笑,對他說,“你已經被我發現了。”
“那又怎樣?”手機另一端的男人滿不在意地說,“你現在拿着手機去和春煙對峙,我求之不得。”
五條悟設想過千百種與對方對峙的可能性,但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入下風。
年輕的六眼深呼吸,努力平複着激烈掙紮的情緒,以至于沉默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
年長的六眼适時地火上澆油,給了年輕的自己緻命一擊。
“五條悟,你覺得她真的喜歡你嗎?”
“春煙有很多秘密,你知道多少?”
“你能分别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嗎?”
“還有——”
“夠了!”
穿着高專制服的少年,打斷了電話另一端的男人。
但那個男人并沒有停止說話的打斷,他繼續說——
“不夠,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做她的男朋友?”
“既不溫柔又不體貼,不記得她的生日,不了解她的喜好。”
“麻煩的處/男,活那麼爛還要人誇。”
五條悟:……
五條悟氣得發瘋。
真正的破防不是被人造謠,而是對方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讓他無從辯駁。
這一刻,五條悟想把手機直接用“蒼”捏碎的心情達到了極點,但是又害怕沒辦法和星野春煙解釋。
于是,他惡狠狠地按下紅色的按鈕,挂斷了這通該死的電話。
-
春煙還沒來得及關掉花灑的開關,就被人從背後抱了起來。
“小悟?怎麼來得這麼——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扔在了洗手台上。
石英砂質地的台面冰冷光滑,貪婪地掠奪着女人身上的溫度。
她的皮膚被浴室裡的熱氣蒸成粉紅色,膝蓋跪在冰冷的台面上,還沒來得及穩住身體的重心,就被身後的少年推着肩膀壓在鏡子上。
高檔酒店的化妝鏡自帶溫度,不像洗手台面那樣冰冷。
但正因如此,鏡面的中心沒有水蒸氣,讓春煙能夠清晰地看到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
她整個人都是濕漉漉的,及肩的黑發一縷一縷地貼在皮膚上,水珠從她長長的睫毛滑落,沿着白裡透紅的臉頰流淌下來,好像數不清的眼淚。
春煙透過鏡子,看着身後的五條悟。
穿着高專制服的少年衣着整齊,甚至連扣子都沒有解開一枚,與她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戴着不透光的純黑墨鏡,浴室内明亮溫暖的光線照不到他的眼睛,所以她猜不透他現在的心情。
隻是,從他下壓弧度的唇角,以及明顯不對勁的氣氛,讓春煙察覺到了某種危機感。
“春煙,”他叫着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問她,“要不要回公寓?”
說話時,他欺身上來,将她的上半身完全壓在鏡子上,寬大的手掌摁住她的手背,修長的手指撐開了她的指縫。
她就像一尾被摁在砧闆上的魚,早就沒有了鱗片,隻能任由人翻開身體,露出雪白柔軟的肚皮。
春煙現在并不知道,這個看似無厘頭的問題,是五條悟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
她依然像上次那樣,給了他相同的答案。
“我們不是說好了麼,下周……”
“好,”五條悟這樣說着,“我明白了。”
話音剛落,春煙就在鏡子裡看到了少年的唇角又向下壓了壓。
他沒有再說什麼,浴室裡安靜異常,沒有關緊的花灑依然在滴水,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浴室裡混着回響。
下一秒,有一種闊别已久的疼痛感穿透了她的身體。
……
四個小時後,五條悟坐在酒店樓下的便利店發呆。
他感覺自己的胸悶悶的,太陽穴也有些發脹。
明明墨鏡能夠幫他遮住沒有意義的過量信息,但現在卻依然覺得頭痛欲裂。
十八歲的少年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