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其實不僅僅隻是被困驿站,而是有人故意将我關在驿站中,甚至不惜在房中安置了迷魂香,若不是望舒發覺及時,将其熄滅,說不定那個時候我會死在那裡。”
太皇太後手握緊,心中忽然一陣後怕,自己因為一個決策,害死了女兒,但眼下最疼愛的孫女卻告訴自己,她也差點被謀害在那個雨夜。
“後來我帶着抱弦逃了出去,回到府裡,見了母親最後一面,母後與我說了方才那些話,我又因一時悲痛,并未思慮過多,可是,從烏州回來之後,我去了一趟公主陵,見到了以前在府裡伺候的婢女,她告訴我,在我被困驿站的時候,有人去了府中,不顧下人攔阻,闖到産房門外,告知母親我在驿站遇害一事。”
“母親先是被父親遇害一事觸動胎氣,本就因為無太醫在旁及時醫治,後又因聽信我遇害一事,生産狀态更是不好,母親是吊着一口氣,看到我之後才去世的。”
太皇太後皺着眉,“怎麼會是這樣?”
顧曦被困驿站一事,她從來不知。
接着,顧曦又将自己追至宮門,卻被門口侍衛引至驿站,而那侍衛又在自己從烏州回來之後墜河死了一事一一告知。
聽到這裡,太皇太後哪裡還能聽不明白,那個雨夜,除了自己想對迎兒腹中胎兒下手之外,卻還有人想要對迎兒下手。
她握緊手中佛珠,“那你可查到是誰要害你?”
“望舒久居宮中,許多事情并未查明,隻是我确實曾在驿站中見過毅王。”
顧曦說到這裡,也不想繞彎子了,“還有一事,除夕宴,您替望舒賜婚之前,我曾在花園中瞧見玉太妃與喬潔走得極近。”
太皇太後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來喬勝和裴征之間異樣的接觸,她是懷疑這兩人,但是對于陸明的懷疑,也沒有減少。
顧曦知道皇祖母已然知曉雲心被玉太妃藏于冷宮一事,清楚她對于玉太妃母子二人的忌憚,又道:“皇祖母,毅王此次受傷一事,難道您不曾懷疑?”
“如果此次撫南真是大舉進宮,若喬勝與毅王之間真有勾結,那石将軍一人真能在抵抗外敵之時,還防着内中奸細嗎?”
太皇太後不知道顧曦暗地裡查了那麼多,到底對于顧璞一事有無知曉,于是試探問道:“你又如何确定,陸明去了便能救安州于水火?”
顧曦聽出來,皇祖母還有意隐瞞自己父親遇刺、母親難産一事,她低垂着頭,嘴角扯出一抹笑,複又擡起頭,“皇祖母,母親與我,都不知得您信任嗎?”
太皇太後眼中一怔。
顧曦伏地,重重磕了三個頭,“皇祖母,我父親一輩子忠君愛國,不曾做過半分錯事,他對母親的愛慕之情,您比我看得請,您又是母親最敬重、最愛的親人,父親更不可能做出任何讓母親傷心的事情,我相信父親,相信陸将軍,如果皇祖母不信,望舒願将自己的性命全放在皇祖母手上,若此時陸伯伯援助安州有違聖意,那皇祖母大可将望舒斬首。”
顧曦眼神決絕,而太皇太後也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來,自己這個孫女,是真的長大了,也查到了顧璞的事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聽見顧曦繼續說道:“我父親這輩子,一為母親,二為大昭,母親已經死了,望舒絕不可能看着大昭陷入險境,皇祖母,您心中也猜忌裴征,為何不肯信我一次,讓陸伯伯去往安州,究竟誰是叛徒,一去便知。”
“皇祖母,望舒求您了。”看着太皇太後眼底的松動,顧曦再次磕頭。
太皇太後顯然已被說動,女兒死的時候,她未曾聽她說過一個字,但眼下最疼愛的孫女跪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為她父親辯解,且有理有據,太皇太後不得不軟了下來。
“哀家答應你,”太皇太後終于說道,“隻是,此次陸明出行,哀家不會讓他當主帥,而是會再選一個人,與他一起去往安州。”
“如此能讓皇祖母安心,自然是最好的。”
顧曦跟皇祖母如同毫無感情一般,将此事的安排商量了一遍,而後起身要離開,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頓,關于紀備那件事,她實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皇祖母。
想了想,還是算了,眼下撫南一事已經極為棘手,不如就等此事過後,再告訴皇祖母好了,總之到那個時候,是非黑白,總會有個水落石出的。
顧曦回到芳華宮中,不出所料,果然是被監禁起來,以往自己都不喜歡在寝殿門口安置伺候的人,眼下她回到殿中不過片刻,便有幾人圍着寝殿站着。
執書和抱弦面面相觑,但顧曦隻是搖搖頭安慰她們,“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罷。”
裴征依舊養病宮中,而執書也借着去禦膳房的功夫,從小張大人手中拿到消息,昨日陸明已整裝完畢,秘密出發,身邊跟着的,是齊太後母家的一個小輩,也是年輕有為,最重要的是,其人不會背叛,實在是替大昭朝廷監視陸明的好手。
顧曦看完了信件,便讓執書拿去毀滅。
陸明秘密出發,是她那日與皇祖母商量的結果,裴征留守翎京,必然是有計謀的,而他既然曾經去過驿站,在裴迎難産死亡一事上出過力,所以必當覺得,裴衡會忌憚顧家,順帶着忌憚陸家,不敢重用,甚至剝奪其權力,是以顧曦與皇祖母商量之後,故意讓陸明秘密出京前往安州,為的就是讓裴征放松警惕。
夜間,顧曦推開窗戶,月亮被高聳的宮牆遮住,今夜看不見月亮。
她擡手覆上胸前的彎月吊墜,如今已即将九月,距離四月之約,就剩下半月的時間了,
顧曦心中是難以言喻的忐忑。
清和宮中,裴征将熱水袋子丢給一邊的川刀,嘴角是笑着的,但眼底卻泛起一陣狠毒,“陸明不見了,那還真是有趣。”
“不像是不見了,倒像是帶兵去了安州。”說話的人一身宮中禁軍的服飾。
“看來我們這位康甯公主還真不是等閑女流之輩,居然能改變向來最為執拗的太皇太後的意見。”裴征說着,眼中的狠毒卻逐漸變成殺意,他很不滿意自己的計劃居然被這樣破壞。
“去跟我母妃說一聲,計劃提前,”裴征道,“把這個消息也往南邊送,要快。”
裴衡近來身子有虧損,一直虛弱,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朝臣隻當他是為國事所累,而太皇太後隻當他是為美色所迷,隻是吩咐了太醫好生照料,但誰也沒想到,裴衡會忽然倒下,不省人事。
而與此同時,南邊傳來消息,石目将軍追敵深入,如今已失蹤了,大昭形勢一下便低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