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征兒讓人從溪州送來了許多布料,本宮一看這些個顔色,也不是我能穿的,幸好想起來你來了,你來瞧瞧,”于妙拿起其中一匹嫩粉的織錦,“這個顔色,配你這個年紀,正正好呢。”
顧曦眼中适時露出一絲驚訝和歡喜,又愛不釋手地摸着那布料,“這顔色可真好看。”
“這不是之前公主在烏州想買但買不到的布料嗎?”執書在一邊出聲,“太妃娘娘您可不知道,這料子在烏州極為流行,當時公主就想要買一匹也買不着呢,可沒等公主排着隊,就急匆匆回京來了,公主心中一直遺憾,這幾日将近年關,眼下您拿了來,可解了公主‘燃眉之急’呢?”
顧曦便假裝羞赧,拍了執書一下,“多嘴。”
于妙便笑道:“溪州、烏州兩地離得近,風土人情亦是差不多,本宮原先想着望舒會看不上,眼下知道你喜歡,那我也就放心了,也不枉征兒一片用心,外面還有好幾匹呢,等得了空,便趕緊做幾身新衣裳。”
“征表哥實在用心,”顧曦看了于妙一眼,一臉羞紅的模樣,“那我便收下了,娘娘若給表哥寫信,便替舒兒說一聲謝謝吧。”
于妙心底高興,又道:“哪需要我替你謝啊,你表哥别的不行,替你買些好看布料還是行的,你盡管放心,用不着謝,若真是要謝,你大可自己寫信給他。”
“這……這怎麼能行呢?”
“怎麼不行,就這麼說定了,剛好本宮的信還沒送出去,我就等望舒的信寫好了,一塊讓人送去溪州。”于妙三言兩語便将此事定下。
顧曦也不再推脫,隻是一臉希冀但又不好意思的模樣,應下了。
于妙:“隻不過,方才執書說的這‘燃眉之急’又是何事?”
“眼看就要到年關,皇上欣喜,下了聖旨,讓京中官宦屆時進宮赴除夕之宴,也是望舒憊懶,從回宮到現在,一直沒來得及拾掇自己,眼看着日子将近,這幾日讓人收拾庫房,才發現這衣櫥裡還沒準備好過年的新衣,才讓人抓緊趕制呢。”
“呀,怎麼如此,我宮中過年的衣裳早早的便送過去了,難不成是尚衣局把你這邊的落下了不成?”
“望舒是去年才進宮住下的,但也不曾在宮中過年,向來應當是忘記了吧。”顧曦一臉的無所謂,隻目光停留在那嫩粉的織錦上。
于妙看得真切,壓着嘴角的笑容,“宮中這些人,也真的是,回頭啊,讓人禀了皇上去,好好整治一番。”
顧曦便短促地嗤笑一聲,“算了吧,我的事情哪裡敢拿到皇上面前晃呢,免得皇上放在了心上,日日想着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顧曦這話聽在于妙耳朵裡,那就是她為了不引起裴衡的注意,連自己的份例被克扣了,也無所謂了。
顧曦朝着于妙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喝茶。
裴衡對她的心思,那不是能瞞住的,與其遮掩,不如就展開來,向于妙‘表态’,自己面對裴衡的心思,可是苦不堪言,又無甚所謂的。
于妙也跟着喝了茶,待放下茶杯,話頭一轉,“本宮也聽聞了皇上設宴的消息,聽聞準備讓文武百官都攜了兒女進宮來,莫不是為了……選皇後的人選?”
“這事想來也隻有太後娘娘和皇祖母知道了,隻是我甚少到太後娘娘那裡去,而皇祖母又未曾提及此事,所以望舒并不清楚。”
于妙微微點了下頭,如果太皇太後沒在顧曦面前提起這事,那便意味着太皇太後也不會把顧曦放到皇後的位置上了,也是,顧家出了這樣的事情,那老貨怎麼還可能這樣決定呢。
端起的茶杯遮住了于妙唇邊嘲諷的笑容,怪你這老東西,看不起我的征兒,如今,鬧得幾個孫兒都不能順心如意。
隻不過,于妙又想到,自己對于裴衡為人,還是清楚的,當當時僅為皇子之時,便一貫趾高氣昂,每日隻想着往顧将軍府裡跑,眼下他做了皇帝,顧曦能不能為後,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嗎。
他難不成要在這一次的宮宴上把這事定下來,如若這般,那不管是太後,還是慈甯宮那位,可都沒有回旋餘地了。
“不過,”顧曦瞄到了于妙微微蹙起的眉毛,直達她心底想着什麼,于是好心好意為她解惑,“前些日子皇祖母叫了皇上過去說話,出慈甯宮的時候,皇上神色極為高興,想來接下來也快要有好事發生了吧。”
于妙眼睛一亮,太皇太後是決意不可能讓顧曦為後了,既如此,她便不可能應承裴衡此事,但裴衡神色欣喜,那隻有一種可能,便是太皇太後那邊穩住了裴衡,讓他打消了沖動的念頭,如此,裴衡便不可能在除夕宴上大刀闊斧訂下立後的事情了。
此行要打探的消息就這麼到手,于妙不覺手中的茶都香了許多。
她看了顧曦一眼,若不是她的身份特殊,說不定自己與她這能成為和睦的一對婆媳,但也幸好她身份特殊,自己和征兒才能利用她。
想到顧曦身份除了紀、陸兩位将軍之外,還有好幾支向來信仰顧璞的軍隊,她心中難免澎湃,這大昭江山,早晚有一天,會落在征兒手中。
宮外,将軍府。
乘風趴在屋檐上,看着底下有來有往的人,其中一個正是前段時間在皇陵中的丹兆。
目光略過丹兆,又看向了前面訓話的人,“康甯公主遲早有一日會回來這府中,這幾日我奉宮中命令,來規誡這府上一切,你們可莫要偷懶,特别是剛從皇陵回來的人,如果讓我發現有偷閑說閑話的人,可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當然,隻要你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守好自己的嘴,别說些不該說的話,那便相安無事。”
乘風在屋檐上看得清楚,丹兆在聽完話之後,抖了一下,幸好,那訓話的嬷嬷并未發現。
将軍府的偏僻角落,丹兆正提着一桶水正打算清洗,這個活,是她自己藏拙才落得的,為了就是不被人注意,她心中藏着事,難免心虛,所幸公主信守承諾,終歸是把她從公主陵裡弄出來了,可是,到底還是回到這府中,又有宮裡那位嬷嬷每日說些敲打的話,她實在擔心,有一日自己會憋不住。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從房梁上翻下來一個人,兇神惡煞,硬生生讓她把呼叫聲壓在喉嚨裡,而就在這時,她才發現,這人正是那日在公主陵,一直守在公主身邊的人。
“你……”
“殿下既然能把你從公主陵裡弄出來,那便能把你從将軍府裡放出去,你隻管安心幹活,把那件事從腦海裡抹去,不再想它,但若是某日在那人面前露餡了,那不管誰來,都救不了你。”
丹兆當然知道這個理,這幾日也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從将軍府中出去而困擾,如今得了公主跟前的人的口信,自然便安了心,連聲應道,“我記下了。”
翎京的某條小巷裡,朝格倉被乘風提着脖子放到一家館子角落裡吃東西。
“什麼時候回去?”乘風問道。
朝格倉沖他辦了個鬼臉,“你就不能輕一點嗎,你這麼暴躁,怎麼能伺候美人姐姐。”
乘風拿勺子的動作一頓,腦中想起那日自己挑開床簾,看見的如玉一般溫軟的臉龐,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便恢複了神情,“你是覺得有長生天保佑你,我就不敢打你了。”
朝格倉悻悻吐舌,但心底卻有點訝異,自己以前這麼說話,這人早就上來敲自己腦袋了,今日居然隻是怼了一句,沒有打自己。
“再過兩日吧,就快了。”
于是乘風從懷裡拿出一本古舊的書,“這個東西你回去。”
說完,便又交代了幾件事,朝格倉一一記下。
隻是不解,“塞勒阿和,你不是說,你不想回去嗎?”
“是不想。”乘風說道,隻是忽然想起,草原上水草肥美,天高地闊任鳥飛,不管誰在上面走,一定會覺得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