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就好!”
可就像憤怒時刻理智會出逃一樣,當一個人樂過了頭,也容易幹些不知所謂的事兒。後來康斯坦丁悔死了,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但是這個時候呢,他卻悠哉悠哉,一門心思隻想跟沈淙逗趣兒。
“在我們俄國的修道院,尤其是這西邊的,到了冬天為了防賊,修士都用甜菜根把這些鐵欄杆都抹一遍,這樣賊過來時滑滑膩膩的,就翻不過來了!”他戳了戳沈淙的腰,指向兩人面前凝着一層白霜凍得梆硬的雕花鐵欄杆,說:“這玩意兒是甜的,凝的霜更是跟蜂蜜一樣。”
“真的?”沈淙懵懂地問。
“當然,不信你試一試!”
當然,康斯坦丁不會覺得這樣騙俄國小孩的把戲能夠騙到沈淙,但對沈淙來說,别說他是個南方人,金陵就算下雪也不和俄國一個量級,就算足夠冷,他一個朗朗清清的富家公子哥兒,身邊還真沒有人這麼無聊地去騙他舔鐵欄杆。
換了平時沈淙肯定不理康斯坦丁,但今天他破天荒地答應康斯坦丁騎了馬,也覺得舔一舔沒關系。于是康斯坦丁話剛說完,他就俯身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鐵欄杆上面的白霜。
下一秒,他驚恐地瞪大眼睛,嘴裡就開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他的舌頭粘在了鐵欄杆上,怎麼都弄不下來,他一着急,下唇也粘上去了!
怎麼回事,沈淙完全不明白,他越想掙紮,就越黏得緊,一會兒口水就打嘴角淌了下來。沈淙簡直快哭了,用手去扒拉嘴唇。
自己這副模樣簡直就像個被拴住的畜生。
康斯坦丁也愣了,他千想萬想沒想到沈淙真的會去舔鐵欄杆!
“露琴卡,别動!我這就給你去找熱水!”說完康斯坦丁就跑了,熱水,熱水!不然沈淙舌頭嘴巴都得凍掉了!在軍營裡他們也時常這麼戲弄新兵蛋子,有的過分的把人騙了然後解了褲腰帶撒上一泡熱尿,解凍後就是不可避免的一場惡戰。
康斯坦丁還沒那麼惡心,能往别人嘴裡尿。
沈淙嘴皮子被黏在鐵欄杆上,他不斷掙紮,口水直淌,頓時吸引了幾位修士和客人的注意,人們都啊呀這怎麼回事呀地圍了上來。沈淙何曾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刻,他撲簌撲簌直掉眼淚,心裡把康斯坦丁罵了個遍。
他是從來都不會讓自己這麼被看笑話的,康斯坦丁還沒跑到廚房呢,就聽衆人驚呼一聲。
“啊呀,啊呀,客人呐,你這是做什麼呀!”
“快拿棉布,棉布!”
康斯坦丁回頭,發現沈淙被一名修士扶住,用手帕緊緊捂住了他的嘴。
地上淌落幾滴駭人的紅,犧牲一塊嘴皮子和舌尖兒,沈淙生生把自己拽了下來。
康斯坦丁啞然在原地,心道不會吧不會吧。
他連忙跑了過去,沈淙捂住嘴巴,一言不發,也不看他。
“怎麼不等一等我呢,用點熱水就好了!熱水一澆就下來了!”康斯坦丁去扒沈淙的手,想看看他嘴唇傷得如何,就聽旁邊的幾個修士搖頭歎息。
“不該這麼對待遠方來客啊。”
“戲弄他人也會讓上帝不悅的。”
“閣下應該道歉,道歉。”
“我知道了!”康斯坦丁沖修士們怒目而視,“都怪你們管閑事!滾開!滾開!”
沈淙聽到他又在無理取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推開了他,捂住嘴走了。康斯坦丁跟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跟在後面,直直跟到了沈淙的房間。沈淙要關門,他用腳抵着門,一臉央求地看着沈淙。
“求你了露琴卡,好露琴卡,讓我瞧一瞧你的嘴,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淙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根本不敢挪動手帕子,他忍着鑽心的痛才走回來,哪有心思繼續跟康斯坦丁這啊這那啊那的。
他千想萬強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無聊!
當然,康斯坦丁也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沈淙居然這麼決絕,能對自己下狠手。
後來當他們在草原上遭遇那生死之難時,康斯坦丁絕望地凝視離去的沈淙,就會想起今日這一幕。
他的露琴卡,柔弱的外表下,從來都是如此決絕的。
那時,他的眼淚将不再淌落。
他的生命也不再屬于自己。
隻是現在——康斯坦丁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彌補過錯。天知道一個小小的玩笑居然會帶來這麼大的傷害,康斯坦丁小時候也舔過鐵欄杆,大概每個俄國小孩都會經曆這樣的一次,但他們都會乖乖等待解救,當熱牛奶或熱水傾倒下來後,他們會收獲人生中的第一個教訓。
沈淙見關不上門,也見那湛藍的眼眸裡盛滿了毫無作僞的歉疚以至于泛紅,沈淙心軟了。
他緩緩地放下手,露出他那受傷的嘴唇。
康斯坦丁倒吸一口冷氣。
啪的一聲,一巴掌清脆地扇在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