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道童引着薄高陽和封景澄上山來了。
049倚在門框上,遠遠的看着他們。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登上驚塵峰。
薄高陽雖是努力控制自己了,但還是忍不住東看看西望望。
他的目光在金殿前三千年開一次花的霜月玉蘭上停留片刻,又遊移到檐角下微微晃動的上古玄銅鈴。臉上是掩不住的驚歎。
封景澄卻與他截然不同。
他目不斜視,面色鎮定。如若這些數不勝數的天材地寶都是過眼雲煙。
之前在宗門大比上,049隻是模糊地看見他的身影。
而如今一觀,隻見他面龐年輕,一雙寒星似的眸子卻沉着與年齡不符的堅毅。
他垂在身側的一雙手上,修長的骨節處也疤痕與老繭累累,一看便是長年累月揮劍的成果。
看來這是一個天資與勤奮并重的少年英才。
049站直身子,向他們招呼道:“你們怎麼突然來找我了?”
薄高陽和封景澄一頓,先是按照規矩向他行了禮。
然後薄高陽三兩步向前,臉上顯露出關心的神色:“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沒關系。”049笑道。
薄高陽欲言又止。
林肆玖在宗門大比現場昏倒,又被無淵仙尊抱走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宗門。
人們紛紛議論,說這無淵仙尊的道侶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瓶。
在這強者為尊的修仙界,許多人對他這種“交了好運”的草包懷有着混雜着嫉妒的不屑。
但薄高陽等與他親近的人都知道,林肆玖雖不算是少年天才,但也資質過人。他本是他們中間優秀的一個榜樣。
如今變成這樣,一定是有什麼隐情。但薄高陽不敢問。
正當他沉默的時候,封景澄踏步上前來,向林肆玖深深一揖,賠禮道:“林仙長,都是封某的過失。”
049擺了擺手:“沒事。”
要怪也應該全怪江珺那個陰人才對。
但封景澄繼續道:“若林仙長不棄,封某願做任何事情補償。”
049說:“你又不是故意的。不用在意。”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道直直向他而來的淩厲劍風,确是封景澄刻意而為的。
在他沒有看到的劇本裡,封景澄曾多次默默凝望着他。
從未入門時,到他和江珺的結契典禮。
也許林肆玖早已忘記他這個人,但封景澄一直記得,林肆玖是他的第一個對手。
那是孩童時期的入門選拔,教習長老給他們一人一把樸素的木劍,将他們随機分組進行比試。
孩童們都是挑來的有些根骨的苗子,他們多少都是有點傲氣的。
當時的封景澄便是,自幼他就知道自己有幾分修仙的資質,在周圍人羨豔和期待的眼神中長大,然後如願以償地進入了仙門的選拔。
那麼在此,他要一鳴驚人!
他握緊的手中的木劍,看向對面,他人生的第一個對手。
那是一個看上去安靜又漂亮的男孩,和他心目中眼高于頂的修士氣質截然不同。
他甚至是溫柔的,在封景澄帶着敵意的目光下,向他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請多指教。”那個男孩說,“我叫林肆玖。”
很快,比試開始了。
封景澄拿着木劍快步向前,想要速戰速決,成為第一個勝出比賽的人。
可是他的劍被不疾不徐的力道擋住了。
林肆玖的動作看上去沒有攻擊性,但卻劍劍直中他的要害,将他打得步步後退。
他慌了。
原來自己并不是天才。一鳴驚人的夢在此破碎,将他的心割破千萬道傷痕。
恍惚中,他的右手被準狠一擊,木劍被林肆玖打落,掉在地上一聲脆響。
勝負已分。
他紅着眼擡起頭,準備接受對手的嘲諷。
但他看見的是,林肆玖正關切地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你的手疼嗎?”他問,“真抱歉,我有點太用勁了。”
未盡的劍風吹落的幾片桃花瓣晃晃悠悠地,落在了林肆玖的肩上。
封景澄愣愣地看着他。
那一刻他想,自己一定要變得很強很強。
等他變得最強的時候,他也要向林肆玖伸出手。
後來他們都成功進入了宗門,但拜在了不同仙師的門下,鮮少再見面。
封景澄放下了自己孩提時期的傲氣,開始勤奮埋頭練劍。
他想,在宗門大比的時候,他和林肆玖一定還會再次相見。
那時,他要戰勝他。
但還未到宗門大比,就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無淵仙尊竟然和林肆玖結了婚契。
他們結契典禮的那一天,向來練劍不辍的封景澄第一次荒廢了時間,前去混入了觀禮的人群中。
禮鐘悠悠敲響,祝賀聲紛如雷鳴。
隻有封景澄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劍柄,像孩童時期第一次握緊那柄木劍。
他想,他無法在宗門大比上戰勝林肆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