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梨來醫院看他,結果看見屋裡謝景珩正在吃飯,江浔抱着他……
就算謝景珩自己坐不住,那醫院的床明明可以搖起來啊,他倆膩歪地也是……過分了。
葉青梨沒好意思直接推門進去,在病房門口停了好一會兒。
她和謝景珩同歲,初高中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班,畢竟一個學校一個年級,分班後最尖子的班也就那麼一個。
謝景珩比她大兩個月,她有時候也叫他哥,這個稱呼,在他們還上學的時候出現頻率極低,都是同班同學,彼此什麼德行最清楚,他倆成績都不錯,但是逃課違紀的事都沒少幹,偶爾狼狽為奸。
小學初中寒暑假他們經常厮混在一起,在葉家的時候多一點,她爸媽不怎麼管孩子。在一塊兒寫作業,把作業對半劈,一人寫一半,寫完互相抄。
更多時候是一起玩,一起打通關好多遊戲,雙人遊戲都考驗配合,她和謝景珩都自大得很,覺得對方操作笨得要死,經常吵起來,誰也不讓着誰,搞不好還會互毆。
最舒服的那段日子,他們高一,葉青予高三,周五放學後葉青予經常來高一樓找他們,三個人在外面吃晚飯,有時候也帶着别的同學。
高中生聚餐也不去多好的餐廳,也不記得說過什麼話,隻記得吵吵鬧鬧的,總有新鮮事可以講。
後來學業上了點壓力,性别意識也更強了些,倒不會那麼頻繁地待在一起,但也比普通同學親密太多,學校裡總傳他們兩個的绯聞。
謝景珩不介意,她也不介意。謝景珩長得那麼帥,傳什麼她都不吃虧。她長得也好看,和誰傳绯聞都不影響她的桃花。她倆各早戀各的,誰也沒影響誰。
直到高考後,不在一個城市上大學,兩個人的社交圈才分開。
這麼些年,雖然謝景珩沒什麼當哥的樣子,但是真遇到事,确實把他當妹妹護着,上學時會為她打架出頭,工作後能幫她的地方也會不遺餘力幫她。
她親哥葉青予,比他們大那兩歲,小時候吧,看不上她倆玩的那種小兒科的東西,他倆打起來葉青予也不管,根本不搭理他們這種小屁孩。
不過長大一點後一直對她也很好,而且這種好持續到成年,這在稍微有點家底的人家都挺少見的。
縱然爸媽給他們兩個平等的愛,可到底,還是有男女偏見的。他們一開始就不希望她過多插手家族生意,讓她找個閑職享受人生,嘴上說不想讓她一個女孩子吃苦,其實,是更希望葉青予繼承家業的。
她當然不願意。
她早早察覺不平等的存在,便開始謀劃如何破解自己的處境,可無論如何都很難,哪怕她從小到大沒有踏錯一步,沒有任何一處比葉青予差,事到臨頭還是很難。
不過這些都被葉青予輕松化解了。
葉青予打小主意正,不愛學習,喜歡搞音樂搞藝術,不走“正道”,大人們一開始覺得隻是叛逆,長大久好了,可他的“叛逆”堅持到今天,徹底退出了葉家繼承人這道二選一的選擇題,她成了唯一項。
生在葉家這個名利圈中心的大染缸裡,人和人談的是交際而非感情,她深知,但從沒被傷害,因為長大的過程中哥哥和摯友一直都在,很驚險,也很幸運,大家都沒有成為敵人。
某種程度上,她這一路很順利。
她一直覺得,謝景珩和她是很像的人,相似的家境,交好的父輩,幾乎重合的上學軌迹,而且都有哥哥護着。
隻是謝景珩占了性别這個優勢吧,他對錢權地位、繼承家業沒有自己這種執着,因為他想要就能得到。
刨去這一點,他們兩個的性格底色沒什麼不同,她一直以為謝景珩的人生會和她一樣順利。
隻是謝景珩可能……沒那麼幸運。
無論是謝叔叔突發腦梗、還是謝承鈞和謝景珩的車禍,都在不到半年的時間發生。她第一次感到意外的可怕、人的脆弱,以及,原以為穩固的一切是這麼容易崩塌。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換做出事的是自己,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好在,謝景珩活的很好。
謝家當年牆倒衆人推,有人落井下石,有人單純想分一杯羹,也有人質疑謝景珩的能力。可她真正認識謝景珩,所以從沒懷疑過他能逆風翻盤。
她知道謝景珩還是會痛苦的,再也站不起來,一輩子隻能坐輪椅。隻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至少在親近的人面前,謝景珩沒有刻意避開傷痛,能坦然提及癱瘓,可以接受葉青予抱他,卻也不過多袒露,剛剛好達到平衡,讓所有人放心。
謝景珩還是謝景珩,會保護她也會和她貧嘴,不會因為坐輪椅就變脆弱。
但是現在,她愣是從謝景珩身上看出幾分……嬌氣?
江浔攬着他坐着,幾乎把他上身完全圈在懷裡。
倒是沒讓江浔喂,謝景珩自己拿着勺子,江浔一隻手端着碗,另一隻手圈着他腰,還順便給他揉着胃,她看江浔這架勢,大概恨自己沒長八隻手。
如果按她的印象,江浔和謝景珩差不多,但現在謝景珩窩在江浔懷裡,甚至沒什麼分量,清瘦得過分了。
謝景珩一直挺好看的,隻是現在瘦得一張小臉都沒肉了,下颌角都更鋒利,連着脖頸那層薄薄的皮肉,整張臉都沒什麼血色,不過總歸……比剛從ICU出來那幾天,氣色好一點。
藍白的病号服過于寬松,領口露出線條清晰的漂亮鎖骨,拿勺子的手也太瘦,腕骨伶仃,還沒有少年握筆教她做題時有力。
謝景珩明顯不願意吃,吃兩口就想撂勺子,江浔不知道哄了句什麼,他才又舀了一勺。
葉青梨站久了,提着的東西勒得指關節有點痛,她換了隻手,才推門進去。
葉青梨笑着敲了敲門,病床上兩個人都看過來。
“怎麼現在才吃飯,中午沒吃?”葉青梨拉了張凳子坐下,随口問道。
江浔見她進來很快把謝景珩放開,站起來把碗放在床頭櫃,隻是一隻手還握着謝景珩胳膊。
“中午沒吃飽…”謝景珩含糊回答,撐着自己往後坐了點,靠在床頭上。
讓葉青梨看見自己被江浔抱,他多少有點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