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予下午到的時候,遠遠看見江浔坐在icu門外的走廊,挺高大的人一動不動坐着,顯得金屬排椅有些狹小。
“怎麼樣了?”葉青予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江浔這才從發愣的狀态裡抽出來,“情況穩定,但還沒過48小時關鍵期,要等明天下午。”
葉青予看清江浔下巴上的淡青胡茬,臉色也白得過分,“你要不……回去休息,我在這兒守着。”
江浔搖了搖頭。
葉青予歎了口氣,在他身側坐下。
他看得出江浔是真的擔心,也是真的害怕。
他在謝景珩車禍的時候就已經預想過壞結局,但是江浔很明顯沒有這種經驗。
葉青予摸了摸煙,遞給江浔一根,“出來透口氣。”
江浔接過去,跟着他上來醫院露天連廊。
葉青予倚着欄杆,給自己點了一根,将打火機遞出去。
江浔熟練地接過打火機給自己點上,深吸一口,被嗆得猛烈咳嗽起來。
葉青予挑眉看他,滿臉驚異。
“不會抽就别接。”葉青予有些無語地把他煙拿過來順手掐了,“我真服了,看你點那麼自然還以為是個老手。”
“咳……我看謝景珩這麼抽的……咳咳……”江浔斷斷續續地說。
葉青予停下拍他背的手,兀自吸了口煙,一時間沒說話。
葉青予又狠狠吸了一口,開口聲音暗啞,“遺囑看過了?”
“嗯。”江浔點點頭。
謝景珩把所有财産,包括房産、存款、股權……都分了兩份,一份給他,一份給謝一諾。
“車禍的時候是謝承鈞救的他,他心裡有愧疚,所以想留給一諾。他還說給我份呢,我說我可不缺他這三瓜倆棗。”葉青予扯了個笑,但笑得有些凄涼。
他一直不太待見江浔,因為他本來就拿謝景珩當弟弟,江浔更是比他這個弟弟還小。謝景珩盤算着死的時候,都還放心不下他,葉青予更放心不下把謝景珩交給他。
況且上趕着謝景珩的人那麼多,幹什麼就非得捂熱江浔這塊兒冷石頭。
葉青予忍不住問出口,“江浔,我承認你挺厲害的,人也不錯,但是吧,也不至于……獨一無二,算不得什麼稀世珍寶吧?你說他怎麼就他認定你了呢。”
現在謝景珩自己都不敢承認這事兒。可是那年在死亡面前,他的心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葉青予确實沒轍了,所以江浔一回國,他又看不上他、又盼着他,盼着江浔拉謝景珩一把、多照顧謝景珩一點,盼着兩個人把心結解開,盼着謝景珩……别吃苦了。
他也希望謝景珩醒過來,兩個人能好好的别瞎折騰了。
江浔怔怔地看着他,也沒搞清楚自己哪裡值得謝景珩這麼寶貝。
葉青予也知道問不出什麼,安慰般捏了捏江浔肩膀,“你也别太擔心,謝景珩這小身闆,車禍後進過icu幾次了,病危通知我都攢了一沓兒。但是每次都能挺過來。”
葉青予指尖夾的煙,陽光下的煙霧是很淡很淡的藍白色,像祈福的焚香,直至香煙燃盡,他才平靜得開口,“這一次,也肯定會平安。”
“嗯,一定會的。”江浔輕聲說。
兩個人說完便陷入沉默。
葉青予這才想起正事,“對了,趙啟那邊我妹說你不讓動,現在的證據足夠把他送進監獄,趙家天大的本事這次也救不了他。”
制造車禍、□□未遂,證據确鑿,但是葉青予擔心,官司打起來,輿論會對謝景珩造成傷害。
他轉頭看江浔,這個關頭事兒還是他拿主意最合适,“你怎麼打算的?”
江浔卻搖搖頭,虛空望向遠處樓宇,“等謝景珩醒了,他自己決定。”
“麻煩青梨姐幫我拖一拖。”江浔說。
“好。”葉青予點點頭。
他們兩個除了謝景珩沒别的可聊的,一時間再次陷入沉默。
江浔長相淩厲,那雙桃花眼笑起來才柔和幾分,如今卻有些頹廢,像座灰蒙蒙的小冰山。
葉青予忍不住多勸了句,“說真的你要不回去休息,我看你臉色也不怎麼好,免得等他醒了看見,還得替你擔心。工作提前處理好,也收拾些東西過來,你倆住一起吧……這邊情況我看着就行,有事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江浔這才從那些情緒裡破出個口子,落到實處,要等謝景珩醒來,日子還要繼續過。
他深吸一口氣,“那我……我明天上午回來,謝謝青予哥。”
葉青予擺擺手,談不上謝,他也不是為了江浔。
江浔出了醫院,直接去了謝景珩家,啾啾圍在他腳邊一直叫,好像在問他,兩隻人類的回家頻率都不規律了,是怎麼回事。
他一個星期沒回來睡過,隻是每天早上來給謝景珩早飯,午飯晚飯謝景珩還知道自己解決,早飯不是他拽着謝景珩根本懶得起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