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人發覺手被松開了才轉過身,看得出人還懵着,但本能得扶住他,幫他把掉下踏闆的腿撈上來。
謝景珩顧不得身上疼,眼底都是後怕和不安,“你怎麼回事?看不見面前有車嗎?”
他第一次從江浔臉上看出茫然無措的情緒,江浔蹙起眉,張了幾次口才出聲,“我不記得了。”
謝景珩心裡的不安被放大,他沒見過這種情況,但是江浔剛才的狀态絕對不是簡單的情緒不好,像是某種心理疾病,而江浔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謝景珩問他:“以前有這樣過嗎?就是做了什麼,但是完全不記得。”
江浔猶豫了一下,說:“好像,有一兩次。”
謝景珩心情更沉了,想帶江浔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是礙于現在的關系,不好開口,“先回去吧,上車,車在對面。”
謝景珩坐了一天輪椅,腰背又被抻了一下,自己根本上不去車。
江浔抱他上去,卻破天荒的沒讓他靠着坐,也沒送他回家。
他報了一個地址,離銳新公司不遠的小區,江浔讓司機把他放在樓下,一個人進了樓門。
謝景珩第一次覺得自己賤得慌,江浔管他他不願意,不管他他還受不了。
經過一番思想鬥争,他還是聯系了一個心理醫生。金醫生在臨床和咨詢心理學方面很有成就,他說,基本可以确定這種情況是“解離障礙。”
解離是一種心理防禦機制,是患者通過将自我和當下的現實切斷來逃避痛苦的方式。一般是由于嚴重的心理創傷導緻的,比如在童年時期嚴重的暴力欺淩、性虐待、戰争或重大自然災害。這種防禦機制可以讓人在心理上缺乏外力幫助的情況下,屏蔽外在傷害和内心的痛苦而生存下去。
出現了解離症狀的人,常常會在核心創傷被觸發時發生解離。
解離是抑郁的最後一道屏障,而江浔這種,短時間内幾乎完全失去對周圍現實的感知,可能是中度甚至重度了。
最好的治療方式是遠離創傷,家人、朋友、寵物多陪伴,多肢體接觸,用真實的觸覺拉住情緒。
謝景珩盯着金醫生發過來的一大段大段的語音條發愣。
那一刻他後悔把江浔放走了。
這段時間,他三番五次推開江浔,不過是因為自己跨不過身體這道坎,接受不了拖着癱瘓的下半身和江浔上床。
心裡呢,卻還放不下,真放手了又舍不得。
他發覺自己太自私了。
以前老覺得自己對人家好,現在想來卻是輕浮,或許算不得愛。
要是以前出了這種事,他肯定立馬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現在他卻瞻前顧後。
現在算愛嗎,謝景珩也不太清楚,隻是他經不起江浔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那天之後江浔再也沒來找他,他和江浔早就因為工作加過微信,他車禍後手機和手機号都換了,江浔的号沒變,名字頭像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但是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寥寥無幾,江浔主動發過,除了工作相關他都沒回,江浔現在當面聊還好,線上實在不是個會聊天的人,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輪到謝景珩給他發消息,江浔反倒不說話了,偶爾回兩句都是敷衍。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不過,謝景珩早就發覺陳特助和江浔那個小秘書關系不錯,估計兩個人私底下加過聯系方式,他沒想着防備江浔,自然沒阻止。
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陳特助在辦公室彙報工作,發現今天老闆聽得有些心不在焉,手指一下下輕點着輪椅扶手。
“不用走流程了,讓他們直接辦就行,監察那邊及時跟進。”
“好的謝總。”
陳特助剛松了一口氣想走,卻聽謝景珩說:“你等會兒。”
陳特助一口氣又提上來了:“怎麼了謝總,方案有什麼問題嗎?”
“方案沒問題,你和張秘書是不是挺熟的?”
陳特助被這個問題打個措手不及:“您說的是哪個張秘書?”
“就是江浔辦公室那個小姑娘。”
陳特助确實和她很熟,但是是無産階級聯合起來吐槽資産階級的那種熟,她一時間摸不清謝景珩怎麼想的,選了個中立的回答:“就……一般同事的熟。”
謝景珩目光一掃。
“很熟。”
“……”
謝景珩輕咳一聲,“别緊張,我是想說,你要是和她熟的話幫我問問江浔最近什麼情況,有沒有什麼……異常?”
什麼異常叫異常?您倆不是前任嗎不是破鏡重圓嗎?不是江總追您嗎?還有您怎麼不自己問?哦對了,您自己上次把人氣得半路下了車。
陳特助把問題在腦子裡轉了個圈,發現沒一個敢說的。
“謝總,讓她幫我們盯着江總這……不好吧?她哪敢告訴您這種事……”
“你們私底下沒說過?”
陳特助警鈴大作,急忙說:“我們隻會作為私人朋友聊天可能偶爾聊到,絕對沒有透露不該透的,我的職業操守您放心!”
謝景珩雖然對于“偶爾聊到”,但是對陳特助的職業道德還是放心的,“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也不是讓張秘書幫我盯着江浔,就是……稍微看着點?出什麼事告訴我一聲。”
陳特助松了口氣,說那大概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