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好喝······”
我坐在便利店外的路沿上,熟練地單手拉開了一罐啤酒的拉環,直接喝掉了半罐,歎息道。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氣溫也比我下午去店裡喝酒的時候低了不少。裸露的小腿皮膚感到了細微的涼意。
電線在半空中仿佛沒有盡頭般延伸着。這個略微仰視視角的透視,我很喜歡。
“這個月還剩下五百円嗎。”
我從短褲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小堆硬币,眯着眼睛辨别了一下,喃喃道。
“嗚哇,要怎麼撐一周啊?”
“明明感覺才剛拿到稿費沒多久來着,錢究竟花到哪裡去了啊······”
我一口喝盡了手中的啤酒,提起裝了更多酒的便利店塑料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已經不工作不行了嗎······啊可惡,不想工作······”
即使是東京,眼前的居民區看上去依舊平和極了。街道上沒什麼人,一棟棟低矮的房屋亮着暖黃色的燈光,已經過去了十幾年,跟我記憶中的樣子相比依舊沒什麼大的變化。
路過了一個小公園。看到沙地上的秋千,滑梯,和排球網,我的目光停滞了一瞬,随即又移開了。
······小時候倒是經常來這邊玩啊,跟附近的小孩子們一起。
雖然小五的時候就因為老媽調職的原因搬家了。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一樣。
不過現在我在這邊開始租房,周圍的小孩子數量好像比以前減少了不少。啊,是少子老齡化的體現吧,這個人類社會果然也跟我的人生一樣正在完蛋的路上嗎,說實話感覺是件好事······
由于今天喝得好像有些多,隻是走神了一瞬而已,我突然被水泥地面絆了一下,又憑借着身體的平衡力硬是站穩了。
诶,行不行啊。
我順手從塑料袋裡摸出了一罐起泡酒,無奈地心想道。
隻是喝了三杯烏龍茶兌燒酒,兩杯威士忌蘇打水,外加幾杯啤酒而已。
應該還好吧,離我美術大學時期的極限差得還遠。
我無所謂地心想着。
真是脆弱啊,二十五歲的身體······算了。喝罐起泡酒,先醒醒酒吧。
——“你還好嗎?”
身後傳來了一個有些關切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個成年男性。
“啊,我沒事。”
我轉過身,禮貌地點了點頭,回應道。
喔,真少見啊,在現代東京還會關心路上醉酒家夥的熱心人。
這個不用什麼麻痹自己就無法撐過漫長夜晚的世界,連醉倒在路上留宿街頭的也不在少數。早就被正常化了不是嗎,我還以為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那個,雖然這麼說有些突然。”
穿着一身西裝,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後半的高大黑發男性看着我,遲疑地說道。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發愣,帶着超乎正常範疇的溫度。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啊,原來是搭讪嗎!
我下意識看了看我今天的裝扮。
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普通的百円店白色T恤,短褲的綠色底色上有紫色的圖案,嗯,出自某位知名粉色海星。
“雖然我對臉還挺有自信的。”
我擡起頭,終于看向了眼前高大的男性和他身邊的同伴,語氣相當凝重地贊歎道。平時确實經常被搭讪,但是······
“能在這種情況下被搭讪,還是超越我的意料了啊。挺厲害的嘛,你。”
眼前的黑發男性身高将近一米九,穿着一身上班族的西裝,越發襯托得他肩膀寬闊,身形挺拔。
頭發大概是用發膠抓過,還挺帥的。上眼睑微微垂着,整個人有種成熟的色氣感。
而在他身邊,身形瘦削修長的年輕男性則穿着休閑的黑色衛衣······話說這個牌子是不是超級貴來着?發尾染成金色的黑色中長發松散地盤在耳後,有幾縷垂在了臉側,襯得五官清秀。
兩人組隊搭讪嗎?燃起來了。
我眯了眯眼,在心裡感歎道。
酒精影響下的大腦有些暈,心情卻變得相當不錯,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般。
“搭、搭讪?”
高大黑發男性愣了愣,擡手輕咳了一下。
他的耳根迅速升起了些許淡紅色。明明外表看上去應該是遊刃有餘的類型,但反應卻意外地有些青澀。
“我隻是想要問一下你的名字······”
“名字?不知道也無所謂吧。這是我的号碼。”
“不是······”
“我完全不介意被搭讪。”
我的視線轉移到了他身邊瘦削的中長發青年身上,笑了笑,低聲說道。
“沒必要繼續否認吧?你的同伴都記下我的号碼了。”
“嗯。”
神色淡漠的中長發青年應了一聲。他在我開始報電話号碼的瞬間就拿出了手機,修長的手指快速地輸入着,此刻已經擡起頭看向了我。
那雙瞳孔細小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我,被漸暗的藍橘調天空映着,仿佛亮着如同貓科動物捕獵時的光。
诶,第一感覺其實像是冷淡内斂的類型,意外的主動啊。本質肉食系嗎。
我心想。
“啊,真是的。”
身形高大的黑發西裝男人偏頭看向他的搭讪同伴,語氣有些無奈地喊道。
——“【Kenma】。”
研磨。
聽到這個發音,我原本輕笑着的表情怔住了,大腦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原本因為飲酒而變得溫暖起來的身體也降溫了。手指被裝着不少酒的便利店塑料袋勒得血液有些不流通,但在此刻突然就感到了一陣冰涼。
腦内被一個念頭占據了。
想逃跑想逃跑想逃跑想逃跑想逃跑想逃跑想逃跑想逃跑······
“啊,果然是小葵!”
然而黑發西裝男人看着我動搖的反應,嘴角微微上揚,語氣也變得驚喜且親近了起來,笑着問候道。
“好久不見,你過得怎麼樣?還在畫畫嗎。”
我tm過得爛透了······這種事情,怎麼說得出口啊。
我低下頭,沉默地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