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主這下總算“看到”了,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揪住那幾根蟲子,粗暴地向後拉。
但顯然,那東西還有很長一部分在窗外,塔主拉着拉着就卡住了。
盧息安光腳下床,親眼看到幾根粉色的肉線在塔主手上劇烈扭動,盧息安眼中寒光乍現,毫無停頓地主動去抓那幾條蟲子,已經想好下一秒就要掐斷它們所有生機。
誰知塔主發現拽不進來,身子探向前,幹脆打開了窗戶!
盧息安愣在當場,因為塔主這一舉動,讓徘徊在窗外的那條粗壯肉肢沒了阻隔,一下掉了進來,瞬間推翻桌上摞起來的書本,珍貴的書籍紛紛砸在地面和盧息安的光腳上,叫他皺了皺眉。
可惜他的腳骨太硬,不能讓這些書平穩落地……也不知道有沒有書被摔壞。
盧息安心中剛升起尖刺一般的煩躁,塔主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再這樣,我就上去補幾道神紋,連你一起驅趕。”
盧息安的心火一下被撫平了,他竟然聽得出,塔主雖然聽起來很生氣,卻不像之前對付敲門的人那樣無情與決絕。
風雨一齊從敞開的窗戶鑽進來,一股潮氣拂面,雨水打在那根詭異的肉肢上,又濺進窗裡,打濕桌面,室内溫度驟降,但空氣卻變得極為清新。
清新又涼爽,簡直讓盧息安感到幾分隐秘的歡欣了。
他是終于想起來,塔主之前回應他,窗外爬來爬去窺探的巨大影子,是塔主的“朋友”。
的确,相比平時,此刻塔主假裝威脅的語氣已經非同尋常地有人情味兒。
驟然發現塔主不同的一面,新奇感讓盧息安心情躍動,視線在塔主和那位“朋友”間來回移動,這幾天因為未知産生的威脅感,瞬間煙消雲散。
塔主手裡用力攥着那一把扭動的小蟲,盧息安仔細一看,那竟也是一些小肉肢,緊緊吸附着塔主的手掌,想要掙脫開去。
塔主禁不住它一直掙紮,到底放了手,結果那小東西竟瞬間以超乎尋常的靈敏和速度支撐起身體逃走了,竄進了塔裡黑暗的地方,順着旋轉梯不見了。
盧息安根本來不及代替塔主抓住它,反應過來後,他腦海中回憶着那小東西的外形——那是……什麼東西?
盧息安從來沒見過那麼奇怪的造物,圓圓的大腦袋下頭有許多分肢,每一條“腿”看起來都過分地纖細,卻相當有力。
等一下,難道那些腿是……
盧息安目光忍不住落在從窗戶伸進來的這一根上。
“别……”塔主這下真生氣了,“把它叫出去,快點。看好它,現在這個局勢,我不想當保姆,我也讨厭嬰兒!”
桌上的肉肢聽了這話,靈活縮回窗外,接着一片粗粝的、土棕色的皮膚徹底封住了狹窄的窗口,在緩緩地移動。
風雨短暫地停了,直到一隻眼睛被移到了窗口的位置。
盧息安脊背一緊,渾身汗毛幾乎不受自己控制地豎了起來。
隻因那隻碩大的眼睛,實在詭異,竟然有點像……山羊的眼睛鑲嵌在了岩石上,整個瞳孔是一個橫着的長方形。
而這長方形瞳孔明明漆黑得一點光都照不進去,邊緣卻被星星點點、熒光閃爍的藍綠光點包圍。
奇特,奇特但是詭異萬分。
盧息安沒有聽到它發出任何聲音,偏偏塔主如同兩人對話一般反駁窗外的奇異生物:
“它自作主張?明明是你慫恿……不喜歡潮濕?下雨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不行,不,你不能進來,你太髒了……沖幹淨也不行。”
盧息安隐約猜到,窗外的魔法生物或許是在用意念和塔主溝通。
“不!風險很大,它就像一條蟲子……你應該不希望它鑽進燈室裡吧,它會被烤成魚幹……你确定它會聽話?”
“……”
盧息安随後才意識到,塔主竟好像輸了這場吵嘴,他敗下陣來,語氣也恢複了平靜,甚至過于平靜了,和窗外談起交易:“好吧,作為交換,不要讓他們再來敲門,又哭又鬧的,我對他們無話可說……是,你也閉嘴!眼下我們都沒有别的選擇。”
塔主重重關上窗戶,不讓窗外那詭異的眼睛再盯着他。
盧息安陷入了對塔主話語的猜測中,塔主從來沒一口氣說過這麼多字,他可以仔細揣摩這些話一整天。
忽然指尖發癢,盧息安手指一動,竟摳到了一條抖動的肉蟲!
盧息安一驚,攥起手指,将那過于好奇的小東西徹底禁锢在指縫間,提起來觀察。
“大人……?”
塔主回頭看到“嬰兒”又回來,到底沒有重新開窗把它扔出去。
“大人,這……是什麼生物?”
塔主從書架角落抽出一本積灰的厚書,手指插進書頁中,準确翻到一頁,将書扔在了桌上。
盧息安感受着手裡幹燥又軟綿綿的觸感,好像攥住了一把活躍的蚯蚓。
在他仔細尋找下,果然還有兩隻小眼睛,在那大腦袋的兩側瞪着他,漆黑的方形瞳孔被藍綠色的光點圍着,宛如黑曜石鑲嵌在綠松石與藍寶石中央,看起來沒有它“親人”的眼睛那麼吓人。
盧息安看向書頁的圖案以及傳說。
索圖拉——造物主未知的……?
“一種旱章魚。那就你來照顧它,”塔主撂下一句話,就将大腦袋的嬰兒和盧息安扔下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