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清楚，”布魯斯回答，“讓我們出發尋找下一個線索。”

腳步聲繼續響起。

牆壁上白熾燈潔淨而穩定，地下通道裡沒有潮濕的苔藓、腐朽的老鼠、嗡鳴的蠅蟲。地面上有車行駛時，地下聽不見隆隆的噪音，不會有崩落的土石泥塊從天而降。這裡不需要安裝密集的監控以維持城市底部的正常運轉，也不需要時時巡視，以防止下水道裡出現鳄魚、僵屍、犯罪團夥、或者會尖叫會大笑的假牙玩具……當然，也沒有揮舞着武器的下水道烏龜。*

這三人同樣在這個過程裡感到新奇。布魯斯表面上不動聲色，但他顯然是三個人裡感觸最大的那一個：盡管這隻是另一個地球驚鴻一瞥間的剪影，這個哥譚的一角依然是他曾經夢想過的最幹淨規整的那個模樣。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一種豔羨，但是暗沉的火焰也随之升起。布魯斯向自己——而不是向父母——發誓，終有一天，他的哥譚也會煥然一新，比這更好，比這更美。

片刻之後。

克拉克問，“再說一遍，我們要去哪裡來着？”

這三人超級英雄的制服在白熾燈管下被照亮了。鮮豔的紅色，耀眼的金色，吸收了所有光源的暗沉的漆黑。披風柔順的一角輕輕劃過地下通道的磚牆，潔淨如新，連腳步聲都顯得輕快。這會是他理想中的哥譚，卻又不像是哥譚了。布魯斯産生了一種理想實現之後的……孤獨。散發着惡臭的下水道曾是他忠實的朋友，一串濕漉漉的肮髒腳印将把他領到兇手的面前，而這個下水道，它太新了，又那麼——普通。

布魯斯掩去了一些思索，他用一種玩笑似的語氣說，“我還以為你們不打算問了。”

“這隻是尊重你的一種表現，”戴安娜說，“我們都認為這座城市屬于你，你說了算，布魯斯。”

“怎麼，這一次我拿的是‘正義領主’的劇本嗎？”布魯斯說。

“這句話不是我們說的，這是哥譚人自己說的。”克拉克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對自己在哥譚的地位有些離譜的錯誤認知，另一些時候我覺得那隻是你在故意表現出謙卑，以使自己的傲慢更進一步彰顯出來，在那層故作不知的表象之下洋洋得意，發出叫人不爽的酸臭味。——總之，别再沖我們炫耀了，‘領主（lord）’，”克拉克故意這麼說道，“拜托了，向我們介紹這座迎來你親自莅臨的城市。”

布魯斯瞥了他一眼，但沒有耗費心力掩飾一抹唇邊的微笑：顯然，他被取悅到了。哥譚，這座城市已經從裡到外深深烙印了他的符号，不管是“蝙蝠俠”還是“韋恩”。無論何時認識到這個事實，都使他從心底深處感到滿意。

“還有人說我們兩個的心理狀态不夠健康呢，”戴安娜輕笑一聲說。

“我就說蝙蝠俠x哥譚x布魯斯不是什麼小衆cp吧，”克拉克則感歎道，“要說誰最會自己找飯吃，還得是哥譚本地人。”

“……”布魯斯假裝沒聽見同事對自己的調侃，他把話題扯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我的想法是，”他解釋道，“我們不能再靠自己單方面的猜測線索了，我要去找個會說話的活人問問情況。”

克拉克說，“我先确認一下，這個‘問問’不會是‘拷問’的縮寫吧？”

“隻有在對方完全不打算配合我的情況下，”布魯斯溫柔道：“是的。”

克拉克說：“……在這種前提下哥譚都能盛産蝙蝠俠夢男？我懂了，不愧是以犯罪的藝術性和哲學思辨而聞名全美國的罪惡之都。”

布魯斯說：“你居然用這麼隐晦的方式罵哥譚人神經病？我會把這句話記錄下來跟鋼骨說的，克拉克。”

戴安娜則做出耿直的猜測，“所以，”她說，“我們要直接去阿卡姆瘋人院嗎？”

“我就不問你們是怎麼跳過一切安全選項直接來到阿卡姆瘋人院的了，”布魯斯說，“但是，不。現在就去阿卡姆有點太危險了，那不是一個好主意。”

克拉克不忿的抗議道，“怎麼，就因為我們現在成為了人類，所以你覺得我們打不過那些瘋子了？”

“你們之前也打不過啊，”布魯斯毫不留情，給出一個直率的回答，“哪一次正義聯盟臨時接了我的班，到最後的結果不是被阿卡姆瘋人院戲耍一頓、自己把自己困住，最終還是得靠蝙蝠家族把你們給撈出來？”他搖了搖頭，“但這一次不是的。我不太确定會在阿卡姆瘋人院裡見到什麼。”*

戴安娜擰眉想象了一下：“像正義領主那樣，每個超級反派都被切了腦葉，安靜聽話、改過自新、做勞動改造的工作？”

布魯斯轉頭看看她，低聲道，“不，我擔心的是小醜。”

小醜。拉開不義世界序幕的那個角色，他站在舞台上，蒼白的臉上慢慢拉長一個豔紅的微笑，“每次我們玩都是我輸，我已經輸得無聊死了，不如試試簡單難度。”那雙瑩綠色的眼睛緊盯着蝙蝠俠，像豺狼，像一個惡毒的玩笑。“而這次實在太簡單了，”小醜笑起來說，“對付超人，簡單的和用小貓掄死小狗一樣。”*

三個人沉默了片刻，忍住了心底騰起的冰冷的憤怒。

克拉克問，“你擔心小醜什麼？擔心他死的不能再死？”

布魯斯說，“我擔心他——明明應該死了，但是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