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看着他的臉愣住了,兩頰有幾隻指痕,嘴唇微微紅腫,那聲音還有些委屈。
童清側身,攬着他的肩膀,輕柔地用巾帕擦拭他的唇,什麼也沒說。
葉無言冷靜後,随手拉住童清為他擦拭的手指,定神分析道:“泣濁兄,十三王爺來過了。他方才說:明日送我一份大禮。我猜,那幾位坐不住了。”
童清衣袖有清冷的風的味道,他仿佛知道來人是誰,所以才會那麼着急,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假。
葉無言突然說不出話,他一向有仇必報,一時吃癟,心裡頭拗不過自己脾氣。
童清心疼一笑:“想不想嘗嘗我做的桂花糕?我親自下廚。”
葉無言擡眼盈盈,不快的一幕瞬間抛之腦後:“好啊,泣濁兄請客。”
他不會沖不相幹的人透露隐忍的情緒,一如既往的幹淨愛笑。
童清不知道附近有多少十三王爺的探子,不宜久留。
他挽過他的手腕滑到腰間,手指鑽過來拉近臂彎催促:“走吧。”
——
童清院子裡多了一棵樹,葉無言纏着他問這是什麼樹種,童清莞爾留下這個謎題,讓他來年親眼看到樹苗開花結果。
葉無言蹲在樹旁,觀察樹根脈絡上的薄薄青苔,這處空曠的院子總算有了生機。
去重與富秋在竈台旁打下手,童清前幾日派手底下的暗探,打探到神官大人會時不時輕嗅丹桂花香。
他便提早去和林老太學了怎麼制作桂花糕,模具、花料一應俱全,就等個時機做給葉無言吃。
童清做桂花糕比斷案還要仔細,一分一毫算的明白,生怕做的味道和學的時候不一樣。
不過,以他的廚藝多餘擔心,單炒個素菜葉無言照樣愛吃。
桂花糕擺好盤中,外加煎一壺消腫去燥的涼茶。
童清格外耐心的等葉無言品嘗糕點,傾聽他贊不絕口。
他斟酌道:“無言。”
葉無言擡起頭,疑惑。
童清摸着他稍亂的頭發,為他理順:“你可以把我也當成兄長,今後兄長會保護好你的。”
葉無言點點頭,吃人嘴短,乖乖笑道:“兄長。”
回宮路上走了一半,葉無言便催他回家,想方設法彌補白日撒的謊。
他人生地不熟,哪去找一個“兄長”偏遠葉府應付童清,幸虧他單純好糊弄。
還有半截路回到宮門,小道莫名陰森,總覺得有人監視自己一般。
回頭看,空蕩蕩的,風聲細微。
驟然想起方才泣濁兄說的,“兄長”,“你可以把我也當成兄長”。
“也”。
葉無言定住,原來泣濁兄早就知道蘇玄煜的身份。
他搖搖頭,釋懷淺笑,童清無論何時都體面待人,高潔如月。
葉無言自歎何德何能有這麼一位朋友。
在他的身影沒入宮門後,某條街上“轟”的一聲,慘叫聲瞬滅。
童清細長手指如玉冰涼,點燈在燭下批注竹簡。
窗外一人身影逼近,童清頭也不擡,聲音涼涼道:“告訴三王爺,下官不才,難當此大任。”
那身影恭敬作揖,飛身離去。
童清把毛筆攤在掌心,仔細觀摩,“咔嚓”,節節寸斷。
“去重。”
“在。”
他壓住怒意想,好一個蘇齊純色膽包天。
“你去命人盯着陛下動作,可不能像上次一樣。”
“是。”
上回,他并不知曉陛下為三王爺下了絕子藥,自己的人又潛入下了一次絕子藥,此番太過明顯,稍微不慎就會被蘇三察覺。
童清取了另一隻素淨的狼毫筆,沾金墨作畫,神色嚴肅恭敬。
畫中人是笑着的,隐約露出一絲委屈。他輕輕搖着檀扇,總是乖巧地喊:“泣濁兄。”
沒心沒肺,厚此薄彼,不會呼救,不懂距離,被人占便宜還覺得内心疑惑。
童清看癡了,他咬破指腹,為他描唇。畫中仙人陡然紅豔鮮活,勾唇一笑。
燭火暈黃,去重從床榻下方翻出一隻青銅令牌,疑惑道:“主子好久沒這麼生氣了。”
富秋歎息:“主子和将軍一樣,被人扯進萬丈紅塵了。”
去重聽到“将軍”一詞,也沉默下來,手裡的令牌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