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笑得凄涼,不答這句,卻循着聲音問跪在一邊的溫蒖兒:“你是誰家女孩兒?”
溫蒖兒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回答,曹仙娥代為答道:“姐姐既猜出來了,又何必為難人呢?她就是樓家二娘的孩子,說起來也是你們踏沙部的淵源。”
“哈哈哈,”阿依慕全然不像一個階下囚,反而開心得很,大笑着稱贊溫蒖兒,“好孩子有傲骨!嫁給皇帝有什麼好,看見河對岸了嗎,那是我們踏沙部的新主。你跟着她,就能回家。”
溫蒖兒自然不敢接話,還在苦苦哀求。
對面阿如卻放下弓箭,拿起了馬背褡裢裡的發令旗。曹仙娥心頭一跳,忙看兩邊戰事,對面月白披風的将軍已經打過河面,叫人砍斷了架在河上的木橋。
這是要背水一戰了,但她不信阿如能不顧生母,她也要孤注一擲了。
伸手接過遞來的火把,曹仙娥從容在阿依慕腳下晃:“姐姐,李彰死時腆着臉叫你殉葬,我偏不答應。他哪裡配得上姐姐殉葬?可如今啊,我被你的女兒逼到絕境了,隻能放手一搏,你可别怪我啊。”
說完點燃台上木柴,熊熊火焰霎時竄起一丈多高。
阿依慕雖看不見,卻憑聲音聽出戰事激烈,笑着回她:“妹妹,你糊塗啊。當年多少青年才俊對你趨之若鹜,你卻選了李彰。你知不知道他身子早就廢了,哪裡還能生出兒子來呢?你那兒子怎麼來的你心裡清楚,但我想告訴妹妹,孩子無辜,你想扶他坐上大位這沒錯,但因此丢了性命,這不是大大的不值當嗎?”
曹仙娥面不改色:“我說他是誰的兒子他就是誰的,難不成那死鬼還能從棺材裡爬出來不成?隻是姐姐啊,你真心錯付選了李協,你還不知道吧,你踏沙部的悲劇真真切切就是李協一手造成。當初就是他與我兄長合謀,在殺虎關設下伏兵……”
“何必呢妹妹?”阿依慕十分鄙夷,忍不住打斷道,“你我這些年還不清楚男人的成色嗎?李協如何,他既不仁我便不義,能死在自己女兒手上那是便宜他。隻是如今勝負已定,你不如想想怎麼死得體面些。”
樊纓已經力斬諸人殺到她眼前,與她隔了一丈遠死死盯過來。曹仙娥慌了神,朝阿依慕嘶喊道:“勝負未分!你怎麼知道……”
未說完,身後一柄長劍貫胸穿過。不可置信般回頭,那是她最信任的少年郎:“你……”
年輕男人一言不發,拔劍入鞘,踏過火堆,極迅速解下高台上綁着的阿依慕:“公主,勿忸于元夕參見。”
阿依慕小腿已經被火燎起一大片紫瘢,愣是一聲不吭。隻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笑出聲來:“哈哈哈,妹妹啊,你真是蠢呐,居然還會相信男人!”
曹仙娥軟着身子倒下去,盯着元夕,眼裡的懊悔再也隐藏不住:“為什麼,你十歲進宮差些成了閹人的孿童,是我救了你,你,怎麼會……”
阿依慕聽得冷笑:“你救人的條件就是讓他做你的面首嗎?”
曹仙娥血流如注,一點點失去力氣。卻也不再罵元夕,隻是無奈搖搖頭:“哈哈哈,你看你女兒啊,那樣意氣風發。可這遊戲才剛剛開始,那些元老重臣,不會支持一個女子登上大位,你的美夢終将破碎!”
阿依慕不再搭話,努力撐着受傷的腿站起來,往對岸阿如的方向看。
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公主走了,”月白披風的男子滿身血污,穿過橫豎的屍體,站在阿依慕面前,“我奉命帶您回去。”
阿依慕一聽便知他兩個關系不尋常,循着聲音摸過來:“你是誰?”
樊纓遞上還算幹淨的小臂任她扶着,很是堅定:“守護她的人!”
阿依慕期待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好,好好好……”
“小心!”樊纓先前就覺得元夕滿臉陰鸷,一直提防着,才擋在阿依慕身前,那柄長劍便再次刺過來。
猛将阿依慕推出去,樊纓反手格擋,還是被刺中左腹。
好在他左右手都能使刀,忍痛反手接過刀柄,在元夕拔劍的空擋劈向他面門。
“住手!”元若終于趕上來,在樊纓劈下去的同時推開了元夕。
混亂中樊纓隻覺刀未劈空,仔細看時,元若已經捂着斷臂倒在血泊中……
一時間曹仙娥、阿依慕、元若、加上樊纓倒了一大片,提劍立着的隻有一臉陰鸷的元夕。
“弟弟……”元若顧不上疼痛,努力往元夕的方向爬,“快走,走!”
元夕卻像沒聽到,提劍又朝阿依慕走過去。
阿依慕看不見,隻能聽見一個陰沉的腳步,努力調動聽覺,問:“你是誰?!你不是勿忸氏的兒子!”
元夕不理會腳下姐姐的哀求,隻一味往阿依慕跟前走:“我阿塔是姓勿忸于,是你穆氏的家奴沒錯。可他和我姐姐一輩子都在為你們穆氏當牛做馬,為什麼你們還不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