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步扯過一抖,李嬷嬷手裡捏着的小藥丸應聲滾落。順勢一腳将她踹倒在地上,阿如已經極快上前捏住了她的雙颌:“你想死?未免太容易了吧?你跟在明妃身邊見識過多少折磨人的手段,不想一一嘗試一下嗎?”
李嬷嬷瞳孔瞬間睜大,滿是驚恐,不住地搖頭。
李協這老東西,藏得真夠深沉!
若不是阿如真是他親生,有着同樣冷血陰暗的一面,還真猜不到他這樣狠毒!
“說!”阿如嫌惡地加重力道,問,“他從頭到尾都知道明妃被囚禁的地方,對嗎?也知道明妃過得什麼日子,對不對!”
李嬷嬷搖頭又點頭,涎水甩了阿如一手。達步眼尖看見,忙遞過手巾,自己接了阿如的工作:“你不想下巴脫臼就快說!”
“我說,我說……”
含糊兩聲,李嬷嬷終究扛不住這樣酷刑,也不想嘗試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擺手示意達步放開,阿如邊擦手邊問:“先答哪一個?”
真相往往比現實更殘酷,阿如雖沒見過那位親生母親,單從李嬷嬷口中的事實已經感同身受般痛苦起來。
她愛的男人親手将她送上自己皇兄的床。
這些年一直都知道她被曹氏囚禁虐待的遭遇,卻置若罔聞。
知道他們有個女兒,卻能毫無愧色送上出降漠北的花轎。
“将她帶下去,”阿如靜靜聽完,平靜到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平靜地吩咐,“交給後門上賣菜的魯大。”
這是甯王利用阿依慕的關鍵人證,阿如得送到燕六處。
處理完回來,達步才看見阿如平靜無波的臉上挂着的兩行淚。此時的她安靜得像一尊瓷塑,卻周身都攏在凜冽裡,冷漠到不敢靠近。
“河東的人過了浦阪津,”阿如泠然開口,聲音又沉又穩,仿佛那兩行淚根本不是她流的,“咱們的人就有理由過河了。帶我的手令去通知左将軍,今夜渡河,直撲京都!”
達步應了一聲,有些擔心地問:“您一個人……”
阿如這才擡頭看他,硬擠出一個笑:“你擔心我?”
達步誠實點頭。阿如起身,繞到他身後,穩穩環住他的腰,将臉貼在他背上:“我有我該做的事,不必擔心。”
達步激動難抑,握上阿如的手想說什麼。阿如卻又不肯過多展露脆弱,抽回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辦完事就回,我等着你。”
應召去見甯王,他已搬進了太極宮,正與幾個河東系的領軍頭子說話。聽見通傳定國公主到,笑着招呼這些人:“諸位将軍遠來辛苦,稍坐坐,我那八陣定河西的女兒來了,我去迎一迎。”
在坐的都聽過定國公主的大名,樂呵呵跟出來:“虎父無犬女,王爺的千金,我們豈有不恭迎之禮?”
十來個形狀各異的男人站了一排,甯王居中,都在殿外等着。阿如逡巡一眼,除了甯王沒有熟面孔。乖巧行了個禮,站在一邊。
甯王往後一瞧,隻她一人,不由地問:“女兒,今日怎麼不見樊将軍?”
阿如看了眼他身後神色各異的男人們,笑着回答:“不過一個番将,怎抵得上大周這些英雄兒郎?他不甚聽話,女兒尋了個錯處将他攆走了。”
“攆走了……”
“攆走了好!攆走了好啊!”
甯王先是一愣,緊接着立刻叫好:“你隻要回了父王身邊,什麼樣的男子還不是随你挑。”
身後男人們更是不懷好意的附和。
阿如今日存心是來攪局的,看見一個儀貌溫潤,穿着文武袖,頗有些書生氣質的男人,就指着他問甯王:“這位将軍,曾娶妻否?”
衆人便都看過去,個個眼露豔羨:“文甫兄,今日鴻運當頭!”
甯王這幾日聽屬下報了許多阿如豢養男寵甚至逛相公館子的事,以為她又要胡鬧,故意黑臉:“如兒,不得無禮。這位是琅琊燕公方綏,現任渤海大都督兼成德軍節度使,豈是你能玩笑的?”
阿如暗笑自己第一眼就找對了人,遂笑着行禮緻歉:“燕将軍贖我冒昧之罪吧。将軍清儀風姿,不似将軍倒像狀元,怪道我失了分寸。”
燕方綏還了一禮,倒是不卑不亢:“公主客氣了。”
入内議事,各自通了姓名職務,都在說怎麼怎麼西進,斬了禍國妖妃,救出聖人,重振朝綱。
阿如不發一言,甯王卻偏要問她:“如兒,依你之見呢?”
阿如一臉局促地起身,望向十幾個彪形大漢:“我嗎?這位将軍方才說曹氏牝雞司晨贻害朝廷,我亦是一介女流,怎敢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