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步一直候着,阿如知道他聽到一些,歪在床踏上勾手叫他:“過來。”
達步臉上表情精彩紛呈,看得阿如一陣好笑:“你是在想拼死逃出去給左将軍送信揭露我身份呢還是被我滅口?你過來,我告訴你第三條路。”
達步一臉警惕地慢慢走過來,阿如沒耐心等,伸手勾住他腰帶一拉,達步便歪倒在床榻之下,與阿如臉對着臉。
擡手捏住他下巴,阿如問:“你知道我這幾天為何處處帶着你吧?”
“知,知道,”達步不敢對視,但眼波往下是阿如微敞着的衣領,索性閉眼,“我是,是樊将軍的替身。”
暗笑此人頗有自知之明,阿如故意擡擡手,示意他睜開眼睛:“也對,也不對。我可從沒說過你是樊纓的替身,你是與他相像,且我對你也有些好感,若你沒有娘子,我便早收了你。可惜啊,你早早娶了妻。你是柳下惠,做不成樊将軍。”
“我……”
達步正要說什麼,阿如猛地丢開手,翻身朝裡睡了:“明日還要趕路,早些睡。”
達步的年紀并沒有親身經曆過漠北那場浩劫,就算從父輩處聽來一些,也沒有感同身受的痛苦。所以他真正糾結的不是該不該告訴祖合熱哈騰的真實身份,而是該怎麼成為第二個樊纓。
阿如面朝裡躺着卻清醒如常。
她在等着達步做決定,此刻正如一個釣魚人充滿了期待:餌料抛出去了,能釣上來什麼魚呢?
丢給達步的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就看他更看重什麼了。
“公主……”
約莫半盞茶,達步輕輕喊了一聲,不是哈騰而是公主。
阿如唇角微勾,她知道自己又赢了。
故意不答,阿如閉眼聽着他要做什麼。
達步靠近了些、坐上了床榻、大手輕輕蓋在阿如起伏的腰間……
這是這個男人交上來的答卷,至于答案對錯,阿如還得批閱。
無聲轉過頭來,阿如看着他臊紅的臉,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達步吓了一跳就要抽走手掌,阿如眼疾手快握住,并且引領着往上蓋在自己胸口:“我可是不要有主的男人的。”
她說話間眼神勾人,達步隻覺被一盆火炭兜頭澆下,燙得胡言亂語:“我,我可以休,休妻……”
阿如終于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成色,扯住他手臂猛地一拉,自己順勢翻身已經跨坐在他身上:“我當這世上真有不移不屈的好男人,哈哈哈,真是笑話!”
這是真為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喊冤,阿如冷笑不已:“休妻令其再嫁,家資牛羊你一個都不許留!”
在達步看來,眼前的公主巧笑倩兮,還因自己成婚而醋意大發,身上心上都受用極了。猶如一股忍到極緻的山泉,從未有過這樣的興奮,隻沙啞着嗓子喊了一句公主,便本能地去尋找出口。
第二日不得不去見甯王。
距自己離開京都已經過去四年,城内一切都沒有變,街市繁華依舊、攤販叫賣依舊,甚至街角飄來的醬包香味也是記憶中的味道……
變了的隻有自己。
四年前如柳絮飄萍般被人呼來喝去的送去和親,如今再沒有人敢不敬不跪。但這還不夠,阿如還要為踏沙部正名,叫始作俑者付出代價。
甯王叫鴻胪寺接見阿如,這是敬阿如漠北哈騰的身份,也是間接坐實阿如就是出降漠北的定國公主李雲昭。
他也知道漠北騎兵倘若南下,京都根本不堪一擊的道理。
阿如欣然接受。隻要不用面對她那個假惺惺的父親,一切都好說。
給阿如的居所在皇城根下安仁坊,是孝闵皇帝李彰未登基時住過的宅子。裡頭仆役、管事一應俱全都按一品公主的品級配置,很是豪華闊氣。
沒将自己安排進糟心的甯王府阿如還是滿意的,裡外裡看了一圈,回頭問那個管事模樣的人:“你是甯王府的舊人?”
管事的忙哈腰回話:“回公主的話,我們都是宮裡裁撤了的,如今聖人西幸,王爺說宮裡用不了那些個人,就往各府各衙分派出去。因我有幸與王爺說過幾句話,這才有這福氣來伺候公主。”
竟是宮裡的内侍。
甯王這是料定了曹仙娥母子不可能再回來。
阿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我說怎麼看着面生。您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