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氏是知道樊纓的，忍不住擔憂道：“沙陀人是天生的投機者，冰冷無情，有多少憑能征善戰得了前程。況且他的父兄占據西伊州，往後免不了與咱們敵對，您……”

燕竟不知道這段前塵往事，看向樓氏：“您是說剛才那位？”

樓氏無聲點頭，阿如不知是出于對樊纓的信任還是對自己的信任，大剌剌一笑，寬慰道：“二位姨母不必擔心，樊纓……不是那種人。”

樓氏隻好打圓場：“沙州城池得保，全靠殿下足智多謀，更是元若姑娘身手不凡。今夜設宴慶功，殿下可一定要來啊。”

蕃人雖撤了軍，但虎視眈眈的突騎施還在，闊真前去還不知結果如何，阿如不想大張旗鼓地慶祝，隻好說：“此役多虧縣侯慷慨，我不敢貿然領功。且派去突騎施的人還未有消息傳來，須得緊固城防以備不測。當然，順利取代定念一事還是值得慶賀，就在淨土寺辦一場齋天大會，順勢請姨母登壇受封，往後沙州佛事全靠姨母。”

燕竟其實是不願的，餘生她不想與曹衍有任何瓜葛，但幫阿如就是幫阿依慕，她不忍看阿依慕深陷囹圄，想幫她回到漠北。

這一切隻有接受這個沙州佛事話事人的身份并且得到曹衍的助力才能做到。

“好，”燕竟思忖間已經做完了決定，堅定點頭道，“我會替你看好沙州。”

阿如感激莫名，不由潸然淚下：“我替我母親，謝謝您。”

接下來阿如以定念勾結蕃人為名上奏朝廷，述說曹蕻李元命喪蕃人走狗定念之手的原委并請求冊封燕竟為沙州淨土寺主持。

曹仙娥失了親侄子，自然感傷落淚。但事關燕竟，便封了奏疏，專程叫溫蒖兒送去侍中府給曹衍。

“娘娘說此事由您全權定奪。”

曹衍看着眼前的奏疏欲哭無淚：曹蕻雖是他貧寒時的原配妻子生的，但父子一場怎可能不為之傷心，隻恨不能親赴沙州将兇手碎屍萬段。再者，燕竟是他追逐一生都得不到的女人，怎麼可能去沙州不到一年就完全轉性，說白了就是在利用自己

可哪怕是這樣直白的利用曹衍都覺得珍貴無比，至少比不理自己的好，良久沉默過後，曹衍接過奏疏，寫下門下省審核意見：可。

朝廷的回複很快送來：淨土寺和尚全部殺頭，曝屍三日。給了燕竟佛事最高封賞——臨壇大德，這意味着在整個河西，燕竟都是得朝廷支持、擁有舉足輕重的佛界地位。

除了封号還有賞賜的金銀珍寶、绫羅綢緞、古畫金石……

阿如都吃了一驚，看向燕竟：“姨母您……”

她想問會被曹衍這般大方的舉動打動嗎？終究沒問出口。但燕竟聽出來了，笑着回她：“曹衍罪孽深重，以此布施消除業障罷了，不足為奇。”

兩人正說着，元若慌慌張張進來說：“殿下，有人來了。”

阿如一直等着闊真的消息，料想是她有了回音，忙迎出去，領頭的卻是個身量壯碩的中年婦人，行了個突騎施的禮：“哈騰有禮，婦人乃突騎施蘇祿座下，為我王提親而來。”

“提親？”阿如疑惑，“不知我與貴方何處有親？”

婦人雍然起身，捧上一個精緻盒子：“漠北娜仁居次身姿窈窕，貌美無雙，與我王蘇祿正是天造地設的眷侶。今奉我王之命前來求娶，金銀财帛牛羊馬匹誠心奉上，請哈騰許之。”

阿如擡眼去看，盒子裡是闊真那一支葡萄花鳥紋簪子。

這哪是求親？分明是威脅。

蘇祿這是借求娶之名，意圖拿捏漠北，進可與大食相交，退可要挾漠北奉上歲貢，真是算盤打得山響。

闊真走時兩人便商議過，若是蘇祿起了歹心，就以簪傳信。

阿如心上明白，臉上卻不露，佯作高興道：“貴主青眼我漠北女兒，實乃漠北之幸。隻是不知娜仁居次本人，是否情願？”

婦人忙笑：“居次自然同意，如若不然，我王也不敢貿然來提親。哈騰如今執掌漠北，此等大事還需您應允，這才叫婦人前來說媒。”

阿如也笑：“蘇祿将軍神威無二，娜仁居次品貌雙全，實乃長生天賜下的好姻緣。既如此，便快些定下日子，不日完婚才是。”

婦人忙附和：“正是呢，我王心疼居次來回跋涉，特賜下宅院暫住，屆時就在突騎施迎娶，望哈騰賞臉前往。”

蘇祿打的原來是這個主意！

阿如心上冷笑，應道：“十分妥當。身為哈騰，我總要為居次備些東西添妝，勞夫人轉告蘇祿将軍，下月初三，我親赴突騎施送嫁。”

婦人歡歡喜喜走了，樓氏不安地問：“蘇祿年過六十，殿下真要……”

“怎可能？”阿如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闊真志不在此，她不會做這種傻事。以我對她的了解，結親是假趁機增加砝碼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