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女子的命運怎就沒個囫囵完好的?
兩人就在隊尾看燕竟分發糧食,還是分到糧食的百姓認出了她,連聲感謝:“多謝公主查抄了和尚們的賊窩,替我們追回血汗錢。“
阿如笑着颔首:“領到了就快些歸家,蕃人圍城不會善罷甘休,沒有重要事情不要出門。”
葛羅祿也不是來玩的,見阿如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湯,便打算想别的辦法:“來人,将阿花送回伏俟城。”
阿狼死死蹬在馬镫上不肯松缰繩:“我不回去!阿兄,我知道這次你要與那壞東西一決勝負,我想留下來,看看你們究竟誰會赢。”
葛羅祿示意手下來硬的,絲毫不肯徇情:“打仗不是鬧着玩兒,你快回去。”
十來個人強硬拉缰繩将阿花帶離了大蕃軍陣,葛羅祿這才安下心來,叫了一人過來在耳邊吩咐。
圍城第一夜葛羅祿毫無動靜,阿如在城牆上看也隻見幾個大蕃兵士扛着鋤頭鐵鎬走來走去,不像攻城卻像埋鍋做飯的架勢。
沈濯亦步亦趨跟着,見她眉頭緊鎖不由問道:“殿下,哪裡不對嗎?”
阿如搖搖頭:“說不上,但葛羅祿的性子隐忍執拗,這般安靜定是有不尋常的謀劃。如今我們被圍得水洩不通,隻盼樊纓早些來援。”
提起樊纓沈濯便氣不打一處來,明明都是為公主所用,憑什麼他就能獨得公主青眼!
“水!”
阿如卻還沉浸在如何破敵的思緒中,猛的想起什麼,大聲吩咐:“其心,快去請嵇縣侯!”
嵇須彌來的時候已經點了燈,遠處看不清楚,但葛羅祿手底下的人影影綽綽忙碌的身影還看得到,阿如指着幾個刨溝的兵士問:“縣侯,沙州城外可有能引來的河川?”
嵇須彌心上一頓,臉色很快變了。阿如适時捕捉到,蹙眉問:“有,是嗎?”
嵇須彌這才穩下來,緩緩說道:“黨河依城而過,最近處不過五裡。蕃人若要引水攻城,實在是……”
沙州城牆堅固不假,卻是夯土建造,抵禦得了箭矢攻擊,唯獨害怕水淹水泡。若引黨河水前來,泡上兩天城牆必倒,屆時沙州城可不攻而破。
換句話說,等樊纓到的時候城牆已經泡塌了。
“這……”
沈濯聽見已經慌了,看看阿如又看看嵇須彌,盼望他兩個快快拿個主意出來。
阿如心頭升騰起一股悔恨,望向嵇須彌:“是我急于求成壞了大事。此次隻除掉曹蕻便是大勝,我卻要貪多嚼不爛向定念動手,造成如今的局面。”
嵇須彌常年念佛修出來的眼神悲憫平淡,看向阿如行了個佛禮:“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漠北兒女沒有這般膽氣以何立足?就算蕃人引水攻城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們還有時間。”
阿如怆然一笑:“我自身的成敗或許不值一提,但沙州不同于其他地方,這般精美的壁畫彩塑佛窟經卷,若因為我遭遇浩劫,那我真是百死莫贖。”
她擔憂的竟是這個。
嵇須彌心上一松,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恭恭敬敬行了個踏沙部的大禮:“殿下此心,功德無量!”
阿如忙扶了一把,試着問嵇須彌:“他們不過是想叫我做這個傀儡,進一步控制沙州乃至整個河西,我先假意答應下來……”
“萬萬不可!”嵇須彌忙擡手止住了,前後看看都是心腹才放心下來,壓低了聲音說,“一旦開了這個先河,蕃人一定會大肆炫耀您投敵之事,往後與大周就是仇敵,咱們還沒那麼大的力氣承擔朝廷的怒火。”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隻剩下硬拼這一條路嗎?
嵇須彌頓了頓,溫聲道:“依我之見,殿下您不若往北而去。集全城之兵力打開北門的口子,您趁機往北,引漠北騎兵來救。”
阿如搖頭:“我若走了,他會不遺餘力攻城,到時候城裡百姓怎麼辦?您與夫人,姨母都還在城裡。”
嵇須彌立掌念了句誦子:“阿彌陀佛,隻要殿下平安,踏沙部夫複何求。”
阿如低頭思忖此計的優劣,忽想到什麼,問嵇須彌:“出北門往西北離突騎施還有多遠?”
嵇須彌雖不解,仍是回答:“突騎施擴張無度,幾乎接壤。隻是蘇祿亦虎視眈眈盯着沙州,恨不得坐收漁翁之利,恐不會引兵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