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竟進來摘了帏帽,忙問阿如怎麼樣,急得沒了先時的空靈與穩重。
阿如忙攜了她的手,安慰道:“姨母姨母别急,我好得很,扭傷腳也是裝出來吓他們的。”
左右轉了兩圈見她真沒受傷,燕竟才放下心來,嗔怪道:“怎麼能以身涉嫌?曹蕻那狗崽子死不足惜,若那些人下手沒輕重砍傷了你怎麼好?”
樓氏不知道曹蕻死了,忙自病榻上驚坐起:“什麼?曹蕻……”
阿如忙将燕竟領過來,介紹道:“夫人别急,曹蕻妄想霸占您與縣侯的心血,我第一個不答應,本想給他個教訓的,可那狗賊色心未泯,還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斷不能忍,也是為自己出氣才殺他,您不必有什麼負擔。”
話是這樣說,可她星夜趕來的第二日曹蕻就死了,說不是為殺曹蕻而來誰又相信呢?
“這位是泮水散人,”阿如見樓氏淚水漣漣,忙岔開話題,“乃是我母親阿依慕公主的閨中密友,當年就是她救下尚在襁褓中的我。”
燕竟來時樓氏已經卧病,兩人沒見過面,隻從嵇須彌口中聽過名号。
樓氏一聽就要下來拜見,燕竟忙攔住了,握住樓氏的手道:“在京都時就聽過夫人以女子之身經營馬場不輸男子的英名,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面。”
樓氏隻知道她是曹衍的夫人,壓根沒想到與阿依慕與踏沙部還關系匪淺,感激的淚水怎麼也忍不住:“散人能于危難中保住我踏沙部一點血脈,如此大恩,踏沙部任何人都該以死相報。隻是那曹蕻橫死,曹衍絕不會善罷甘休,就讓我出去頂罪……”
燕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夫人快别這樣。曹衍壞事做盡,他這個兒子更是混賬中的混賬,您若是給他抵命那是大大的不值。此事如兒已有安排,追究不到咱們身上,您快好好養着身子要緊。”
她與曹衍雖隻有一年夫妻之實,但曹衍上位的拙劣手段早在嫁給他前就知曉了。天知道她堂堂“清流百年”的燕氏女兒是怎麼忍着惡心嫁給那樣的人的。
樓氏含淚點頭:“聽聞您生了孩子便搬到山上去了,隐忍這麼些年,委屈您了。”
燕竟這才稍有動容,垂眸道:“命運紛擾豈是我一凡俗之身能抗拒的,出家也不過是逃離罷了。如今世事,唯有修心而已。”
阿如見她兩個對着哭起來,隻好趕來勸解:“今日是喜事怎麼好好的哭起來?曹蕻一死姨母您便可名正言順接手曹衍在沙州的一切布置,且您有這層身份在,沙州教務也該換換主人了。這樣一來曹氏對沙州的控制力弱了,一定會想辦法再塞人進來,您忍着嫌惡稍稍對曹衍使些手段,他必聽您的。”
燕竟緩緩點頭,與樓氏道:“阿依慕生了這樣伶俐的丫頭,踏沙部那些枉死的人也會欣慰吧?”
樓氏看向阿如,滿眼都是欣賞,又想到自己膝下空懸,沮喪道:“是啊,殿下智謀出衆實是我踏沙部之幸。隻是我那苦命的妹妹留了血脈,我卻沒有能力接過來撫養。”
燕竟疑惑看向阿如,阿如趁機解釋道:“夫人妹妹正是溫相大兒子溫重的夫人。”
燕竟恍然大悟:“是她!”
樓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忙握住燕竟的手:“您知道她?”
燕竟拍着她手背安慰:“小女娓娓自小養在曹仙娥身邊,據說唯一的玩伴正是溫相的孫女。”
是一回事,樓氏隻覺今日淚水怎麼也流不完似的:“是她。蒖兒自小就被她那狠心的爹送進宮當了女官,我幾番低聲下四求溫重将蒖兒交給我撫養都被他拒絕了。可恨溫重那個沒良心的爹,就算養在身邊也好,為何要送進宮去為奴為婢!”
燕竟從小沒将孩子養在身邊也沒什麼立場批判溫重,隻好說:“許是男人家不會照料女兒才……說來慚愧,因為曹衍的關系,娓娓滿月我便離家,十多年了沒有盡過一日母親的責任,說到底也跟溫重沒什麼兩樣。”
兩個女人又是攜手垂淚。
阿如沒辦法勸了,叫元若過來問:“去找其心,問問李元進展如何?”
元若小聲回道:“長史剛來過,隻說李元一籌莫展。順便進了些沙州獨有的吃食,不敢打擾您會客。”
阿如心道沈濯有眼色,吩咐道:“拿進來,我與夫人們一起嘗嘗。”
借着吃喝的由頭,樓氏與燕竟終于不再繼續孩子的話題,各自拭了淚,相約要在沙州肅清時弊,清理教務,為阿如拿下沙州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