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纓正是巴不得,抱着阿如飛身而下,風一般進了卧房,看得樊久幾個目瞪口呆。
一夜春光自不用細說,及四更天阿如才得了半刻喘息,埋進被子怎麼也不想動。樊纓親自将她伺候潔淨,看着她沉沉睡去,終于明白當年左臯為什麼會選擇背叛族人成全尉遲甯了。
如果說天生骁勇是天賜給沙坨族男子的福音,那麼成為冰冷的戰争機器就是他們無法抗拒的宿命。
他恰恰不想要這宿命,他也想柔軟、溫暖地活一回,也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天天伴着,也想轟轟烈烈地愛一次。
哪怕他知道阿如不是能給他安定的人,可他愛她,見她高興就高興,見她難過也難過。
這不就是真真切切的人麼?
他願意啊。
“放心追尋你想要的吧,”看着懷中阿如恬靜的睡顔,樊纓滿心裡隻有滿足,“我會永遠在你身後。”
阿如好似聽見了,往他懷裡靠了靠,鼻息裡嘤咛:“我……你……”
樊纓以為自己聽錯,正要湊上去聽個究竟,外頭樊久火急火燎喊他:“将軍,出事了!”
樊纓不想理會,又怕他将阿如吵醒,罵罵咧咧來開門:“你最好真的有事!”
樊久忙湊他耳邊耳語一番,樊纓臉色沉下去,問:“誰來傳的消息?”
樊久指着院子外頭一個模糊的身影:“是葛羅祿的手下。”
心裡明白這消息真實無誤,樊纓複又返回卧房穿戴了甲冑,輕聲出來跟樊久出門去了。
阿如是起床後才得的消息,知道樊纓去了就沒大問題,張羅巴根與阿林美朵見了面:“您不是慨歎人心不古,沒人願意吃苦鑽研醫術了嗎?現下就有一個,你就收了當個關門弟子,等您百年之後叫她給您鋪羊羔皮。”
巴根吃着早飯的人狠狠白她一眼,轉過身去不理睬。
阿如便沖一邊阿林美朵使眼色,示意她上去拜師。
巴根眼尖得什麼似的,阿林美朵還沒起身,他已經迅速抓了兩個羊肉包子竄出門去,笑嘻嘻在院子裡羞阿如:“小樣的還跟我玩先斬後奏呢,老頭子我自負醫術天下無雙,不收徒,更不收女徒!氣死你氣死你……”
說完得意出門去了。
阿林美朵尴尬當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阿如卻毫不受影響。反過來安慰阿林美朵:“你别多心,這老頭也就敢對我這樣。吃完飯你就去外頭醫棚裡幫忙,他才不敢趕你走呢。”
阿林美朵忐忑應了。
午後時分,樊纓回來,一臉的煞氣,左右跟着的人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阿如親自接過他帽盔,問:“怎麼樣了?”
“葛羅祿這個蠢貨!”樊纓氣得狠将桌子一拍,又怕吓到阿如,忙收回怒氣,“明明告訴他做事留一線,不要将人逼急了。如今貢布領着他那五千精銳投了周人,往後咱們在松州廓州隻怕要費些力氣了。”
這實在是個壞消息。
阿如也聽得來氣,分析道:“葛羅祿隻怕不敢這麼逼反,畢竟他妹妹還在甘州。恐怕是他那位急于攬權的姑姑幹的。”
樊纓氣得是他不攔着,恨鐵不成鋼道:“葛羅氏再蠻狠也不敢明着與他對着幹,定是他也想趁機除掉昂氏一黨,所以并未阻攔。”
阿林美朵見他回來便有意跟進來聽着,聽見自己二哥投了周人反而舒了口氣,畢竟這位公主就是周人,往後哪怕做不了一家人也不再是敵對的立場。
隻是他們沒想到,更糟糕的消息還在後頭。
時疫已經基本控制,元若與尉遲甯分别來信彙報了各自情況。阿如先命樊纓帶巴根與阿林美朵返回甘州,又傳信叫尉遲甯就地募兵,駐紮番禾。
她自己還不能離開肅州,為黃裕辦了喪事後也兌現諾言,打算親自将昭娜爾帶回漠北安葬。
好在樊纓将自己的親兵也留給她,這次不再捉襟見肘,留下樊久帶着的兩百人駐守肅州,剩下的都帶着上漠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