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笑,當真是可笑!”飄棠月冷笑一聲。
“你以為你将裴臨典綁了獻給妖王,他便會給我們一條活路嗎?隻怕是,今日你将他綁了送去,明日他們妖族便會來踏平整個京城!”
事情都到這般境地了,這些人竟還在癡人說夢!
那壯漢被當衆駁了面子,漲紅了臉卻仍不死心:“老子管不了那麼多!橫豎先将這姓裴的綁了再說,若是妖王來了,第一個拿他交差!”
他扭頭試圖煽動着一旁的人,一起對裴臨典動手。卻發現百姓們不僅沒有上前來幫他,反倒還用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着他。
一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漢子走上前來,狐疑道:“你莫不是妖族派來的奸細?都這會兒了,你居還想着害裴大人?你自己找死,莫要拖累我們全京城的人!”
“就是!”衆人紛紛附和。
那漢子——正是做小買賣的李大,他朝裴臨典拱手作揖道:"裴大人,這莽漢缺心眼,沒腦子,您别跟他計較,莫要搭理他的蠢言蠢語。"
莽漢怒火中燒,指着他怒罵:“好你個李大!你個沒骨氣的!”
裴臨典眯着眼睛,打量了李大一番,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閣下有話,不妨直說。”
原是這妖祟襲城時,恰在裴府附近擺攤的李大最早躲了進來,此刻他搓着手讪笑:"裴大人,如今全城就皇城和您這兒是安全的。可這麼多百姓擠在府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如,盡早将外面的妖祟處理幹淨了,我們也好出去不是?"
"想走你現在就能走啊。"飄棠月一瘸一拐的晃到太師椅前坐下,指尖輕叩懷中劍鞘,"保證沒人攔着你。"
李大聞言連忙擺了擺手,搖了搖頭讪笑:“不不不,那倒是不必了,在下并無此意……”
"可我瞧着,李掌櫃急得很呢。"少女似笑非笑。
裴臨典轉頭道:“你放心,我們捉妖司會盡快解決這事的。”
"是是......我們自然是相信捉妖司的。"李大突然紅了眼眶,"隻是,我媳婦閨女都被擄走了,我這心裡......堵得慌。"
他怕啊……
這輩子沒錢,窮就算了,好歹一家三口也算是其樂融融,自己的日子過得也是安然自在。若是妻女都死了,這可讓他後半輩子怎麼活啊!
“什麼?你家人被抓走了?怎的不早說?”飄棠月霍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身旁。
李大捏着衣角哽咽道:“如今大家已經是自身難保,我又如何開口讓裴大人去救我家人,我怎敢,又怎配……”
李大見那妖祟來襲,雖早早鑽進了裴府中,可他的妻兒卻在趕來的路上,被一夥妖帶走了,不僅是他的妻兒,還帶走了很多其他的百姓,他心中猜測,妖族應該暫時不會殺他們,否則應該當場将他們擊殺了。
如此大費周章帶回妖族,怕是别有用心。
飄棠月突然眸光一顫,纖纖玉指緊緊攥住裴臨典的衣袖,聲音裡帶着壓抑不住的希冀:"阿昭,你說...我爹娘他們會不會是被妖王擄走了?"
裴臨典望着她輕微泛紅的眼尾,喉結微動:"不無可能。"
"是了!我尋遍各處都不見他們屍身,三個大活人怎會憑空消失?"飄棠月眼中燃起一簇火焰,"定是被帶去了妖族,我要去救他們!"
話音未落,她已踉跄着朝門外走去,絲毫不顧及受傷的腳踝。
"月兒!"裴臨典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掌心觸及她顫抖的肩膀,低柔道:"先别急,至少等腳傷好些..."
"我等不得!我也等不起,阿昭。我怕……"飄棠月猛然擡頭,強忍了一路的眼淚,此刻決堤了。
淚珠簌簌滾落,在白衣襟上洇開深色痕迹,"我怕...怕去遲一步,就再也..."
裴臨典擡手捧住她淚濕的小臉,大拇指輕柔的替她拂去了眼尾的淚水。
絲絲縷縷的陽光照在了裴臨典的身上,在他微顫的睫毛下投落出一片陰影來,眸中翻湧的心疼與憐惜幾乎都要溢了出來。
飄棠月哽咽着,不知何時召出來了血刃劍,緩緩将它舉在身前:"我有血刃劍,還有我這一身的血,縱使我殺不盡群妖,更不敵妖王。可若我拼死一搏呢,總能帶他們回家吧..."
裴臨典呼吸一滞,指節捏得幾近發白:"你當真是瘋了?那日不過手腕劃了道口子,你便已經症狀初顯,淌了那麼多鼻血,你都忘了是嗎?若你再用這……你還有命活嗎?"
突然,飄棠月擡眸直視着他,眼神中閃爍着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決絕:“沒命活又如何?縱使九死一生,我絕不會留我爹娘在那龍潭虎穴。”
裴臨典眼睫微動,放軟了聲音道:“好,明日,明日我們出發,今日先休整一番,做些準備,好嗎?”
跟前的女子,蹙着眉頭,紅着眼眶點了點頭。
當京城中的最後一抹霞光隐去,繁星驟然傾瀉而下,壓得整座裴府萬分俱寂。
是夜。
裴府偏院的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輕響,飄棠月扶着門框緩緩探出身來。
月光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流淌,投下了一道影子照在了石子路上。她踮着受傷的腳,跌跌撞撞的融入了這漆黑的夜裡。
父母尚且在妖族中,生死不明,她又如何能安寝呢。
更何況,此去兇險萬分,她不想讓裴臨典跟着她冒險。現如今,城中妖祟仍在,偌大的裴府中此刻已經聚滿了百姓們,若是他跟着她一同離去,城中百姓又當如何……
飄棠月緊緊攥着手中的血刃劍,月光再劍鞘上流淌着些許寒光。她深吸一口氣,将足尖輕輕落在長廊的木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