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濃烈,生機盎然之際,有人的生命走向盡頭。
護士推着治療車穿過走廊,走廊内隻有治療車的車轱辘聲,那聲音遠遠就傳到病房内。
正等着護士發藥的清瘦人影坐在床上,背靠着柔軟的枕頭,擁着被。
正如眼前所見,這是一朵精緻而易碎的玻璃花,璀璨動人,但是現在這朵玻璃花身上布滿了裂痕,預告她的人生正在走向末路。
她柔軟烏黑的長發散在身後,煙灰色眼底倒映着眼前的紅蘋果,眼下一點淚痣惑人。
尋常的紅蘋果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但這不是尋常的紅蘋果,它更像是假扮成婆婆的王後送給白雪公主的那顆毒蘋果。
紅若寶石,完美無瑕,反射着無機質般冰冷光芒,身上還長了一雙純白翅膀。
那翅膀還在扇動,吹起了她垂落在臉側的長發。
在确認這并不是自己人生走馬燈應該出現的非現實産物後,奚從霜勉強接受這東西不是自己幻覺的事實。
那長着翅膀的紅蘋果扇了扇翅膀,提醒道:“你快死了。”
奚從霜眨了眨眼:“我知道。”
她身患絕症,纏綿病榻多年,冥冥中有感覺,她的生命将在今天内結束。
這也是紅蘋果掃描出來的結果。
紅蘋果又問:“你的答案呢?”
奚從霜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紅蘋果的翅膀扇動得頻率有些快了,看着對方平靜的眉眼,下意識吞回了催促的話。
如果不是系統顯示,它根本看不出這是個快要死的人,氣定神閑的模樣,像是在思考等會吃什麼。
但她對生存有着極大的欲.望。
一時間分不清,這人到底是要命還是不要命。
半晌,奚從霜慢慢擡頭,雙唇蒼白:“我的好處?”
“……”紅蘋果回答,“任務完成後,你會獲得健康的身體,正常的壽命。”
這的确是奚從霜一直求而不得的東西。
奚從霜這一生什麼都不缺,本該人人豔羨,可無論是誰提起她,總會在語末搖頭惋惜道可惜。
紅蘋果的聲音在繼續:“你會穿成跟女主羁絆最深的人,那将對你任務完成有很大作用。”
奚從霜又沉思了好一會,門外護士的推車聲越來越近,她說:“好吧,我答應。”
前行的推車停住,有人站在了門前。
深呼吸幾秒後,門前的人影擡起手,小心翼翼地叩向了房門:“叩叩叩。”
穩定而明晰的叩門聲傳入房内,叫醒了寬大床上睡着的人影,幾秒後,那規律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奚從霜睜開眼睛,對着裝飾奢華的天花闆恍惚一瞬,直到一顆紅蘋果出現在她視線内。
紅蘋果探頭探腦:“你醒啦?還記得嗎?你穿越了。”
奚從霜:“……”
沉默片刻,奚從霜說:“離我遠點,你掉毛了。”
紅蘋果瞬間遠離:“你才會掉毛!”
它翅膀尖尖一指枕頭邊的一縷長發,“這就是你掉的毛!”
奚從霜聞言下意識起身,想要擡手拂去掉落的頭發,卻發現雙腿的異常。
被子下的手伸去捏了捏大腿肌肉,奚從霜眉頭微斂。
手上繼續用力,依然不疼。
她的腿沒有知覺,不能控制。
沒想到穿越的身份是個雙腿殘疾的,奚從霜穩了穩心态,然後撐起胳膊,用雙臂的力量坐起了身。
奚從霜靠在床靠上,白淨額頭上冒着些許汗珠。
這一系列動作對于久卧病床的她來說還是有一定的挑戰性,但是也不算太難,她之前生重病五天内有四天半下不了床,連坐起來吃藥都需要護士和護工幫忙攙扶。
這次倒是比以前健康有勁多了,能自己撐着胳膊坐起來。
白皙細長的手指拍了拍空無一物的枕頭,奚從霜呵呵一笑:“我根本不掉頭發,你才掉毛。”
紅蘋果:“?”
“叩叩叩。”這是敲門聲第三次響起。
門外的人硬着頭皮再次敲響了門,她一時間進退兩難。
如果不叫醒裡面的人,她會發脾氣,指責她的不盡責,如果不叫醒裡面的人,她會發脾氣,認為這樣會破壞她的作息。
偏偏裡面的人還脾氣古怪,不允許有人擅自進入她的房間,提供床邊叫醒服務。
兩項權衡,還是叫醒她比較好。
沒想到這一次敲門聲後,裡面傳來了回應。
“進來。”
年輕女人長舒一口氣,擰開了門把手。
外面天已經大亮,房間内卻拉着厚重的窗簾,外面的光明一絲不能傾瀉入内,顯得昏沉黑暗。
不甚寬闊的房間内,擺着柔軟大床,一道清瘦人影靠坐在床上,床邊的小夜燈亮着燈光。
這是屋子裡唯一的光源,無法被光明完全籠罩的人無端有些陰沉。
護工提了提心髒,沒覺得奚從霜自己坐起來有什麼不對。
她就是一個要強的人,不喜歡有人離她太近,哪怕差點淹死在浴缸裡也不會出聲呼救。
——這就是上一任護工被辭退的原因,沒能及時發現小姐差點淹死在浴缸裡。
進來之後,護工沒有說話,轉身去打水給奚從霜洗漱。
根據在這工作的其他傭人說,奚小姐以前住的房間不是在這,還要大得多,隻是車禍後就換成了這間房間,比以前小了一倍不止。
年輕女人在緊張地處理準備工作,在奚從霜淡淡的目光中,速度越來越快。
奚從霜初來乍到,她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護工,以為她是個行動很快的人,隻好配合着做完早晨洗漱工作。
雙方稍顯緊張的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将髒水倒掉之後,護工照例詢問:“小姐要出去散步嗎?”
她站在原地,沒有去推輪椅的意思,微垂着腦袋等待小姐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