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篡改的過往如潮水般湧來——
他根本不認識徐芳,他的愛人自始至終都隻有墨逐青一人。這個認知讓他露出慘淡的笑容,原來自己不過是對方精心培育的替身傀儡。
記憶深處,十幾歲那年與墨逐青初遇的畫面清晰浮現。那時的她明眸皓齒,笑起來帶着少女特有的俏皮。不知從何時起,這份仰慕悄然化為愛戀。因為她喜歡文人墨客,他便埋頭苦讀;因為她欣賞才子風流,他便執筆為文。
當他終于在文壇嶄露頭角時,她眼中閃爍的欣喜不似作僞。那些花前月下的誓言,那些耳鬓厮磨的溫存,難道全都是為了今日的算計?
“請……别告訴徐芳真相。”李淩希頹然跪坐在地,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被至愛之人背叛的痛楚撕扯着他的心髒,難怪他對徐芳始終熱情不起來。
“我去找墨逐青……解除替身契約。”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背影決絕。
“她現在很危險!”符九蕭急聲勸阻。
李淩希腳步未停。生死于他早已無關緊要,或許從愛上那個女人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是一場悲劇。他隻想求一個答案:那些年的柔情蜜意,可曾有過半分真心?
符九蕭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望着李淩希踉跄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樣的真相,對任何人而言都太過殘忍。但他也明白,自己并沒有立場去同情對方。
墨逐青與鐘意蘭确實存在諸多相似之處:她們都與月老、冥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在權柄掌控方面更是如出一轍。但這些共同點還遠遠不夠,甚至對墨逐青極為不利,因為鐘意蘭擁有龐大的信徒基礎,這是墨逐青無論如何都無法直接奪取的。
正因如此,墨逐青才精心設計了這個局。既然鐘意蘭的信仰源自《赤火之地》中錢亦蘭與古夕聞的愛情故事,那麼隻要讓轉世後的古夕聞,也就是顧朝夕,堅信她就是錢亦蘭,那些原本屬于鐘意蘭的信仰之力,就會悄無聲息地流向她。
*
“顧總,我喜歡您很久了,請收下這個!”
辦公室門口,一位腹部微隆的女子固執地站在那兒。她身上套着寬大的孕婦裝,手裡卻捧着一條精心編織的羊毛圍巾,針腳細密得能看出傾注了多少心血。
顧朝夕揉了揉太陽穴,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二十四次被表白了。從青春少女到中年婦人,甚至眼前這樣身懷六甲的孕婦,形形色色的追求者讓他疲于應付。最誇張的一次,某位女客戶直接沖進辦公室要強吻他,若不是礙于合作關系,他早就叫保安把人扔出去了。
“還愣着幹什麼?”顧朝夕皺眉看向一旁看熱鬧的助理。
助理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擋在孕婦面前:“女士,您看您都懷孕了,這樣不太合适……”
“你幹什麼!我可是孕婦!”女子突然激動地護住肚子,“要是我孩子有個閃失,你們負得起責嗎?”
助理暗自腹诽,要不是顧忌她身孕,來的就該是保安了。他盡量溫和地勸道:“你和顧總都是有家室的人,這樣貿然表白,對誰都不好……”
女子神色恍惚了一瞬,臉上浮現出羞愧的紅暈。是啊,她已經結婚了,怎麼能……可就在這時,腹中的胎兒突然踢了一腳。她眼神驟然變得迷離,方才的理智蕩然無存。
“懷孕怎麼了?”她癡癡地望着顧朝夕,聲音突然拔高,“難道就不能追求真愛嗎?”
辦公室外,幾個探頭探腦的員工趕緊縮回了腦袋。這樣的場景,他們這個月已經見怪不怪了。
顧朝夕敏銳地捕捉到女子臉上神情的微妙變化。從羞慚到決絕,最後定格在一種詭異的狂熱上。這種表情他太熟悉了,每次出現準沒好事。
果然,下一秒女子突然一個箭步沖向辦公桌,動作敏捷得不像個孕婦。她雙手撐住桌面,竟要直接爬上來!
“攔住她!”顧朝夕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這孕婦要是從桌上摔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助理慌忙上前阻攔:“女士!你要為孩子着想啊!”他剛抓住女子的手臂,就被一股怪力猛地甩開,踉跄着撞在文件櫃上。
女子已經單膝跪上桌面,隆起的腹部随着急促呼吸劇烈起伏。顧朝夕連連後退,後背抵上了落地窗……這瘋女人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翻桌!
“想占我老公便宜?”
一道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
隻見一張黃符破空而來,“啪”地貼在孕婦後背。女子頓時僵在原地,保持着滑稽的攀爬姿勢。
辦公室門口,鐘意蘭慢條斯理地收起剩下的符紙,冷眼看着被定身的孕婦:“連孕婦都中招,這事越來越邪門了。”
顧朝夕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幸好鐘意蘭及時出現,否則今天這場鬧劇還不知要如何收場。
鐘意蘭快步繞過辦公桌,抱了抱顧朝夕:“老公,吓壞了吧?”
“嗯。”顧朝夕順勢環住妻子的腰,将臉埋在她肩頭。其實他早已對這種突發狀況見怪不怪,但鐘意蘭的及時出現還是讓他心頭一暖。
鐘意蘭捧起顧朝夕的臉,指尖輕輕撫過他微蹙的眉頭,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起悄悄話。
助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這對夫妻的膩歪勁兒簡直讓人沒眼看。
他正打算悄悄退出去,身後突然傳來孕婦的哀求:“帥哥……能幫我把符揭了嗎?”
孕婦此刻滿臉羞愧,哪還有方才的瘋狂模樣?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助理心下了然,這一個月來,每個向顧總表白的人事後都是這般反應。
待助理扶着孕婦離開後,顧朝夕忍不住輕吻妻子的額頭,抱着她坐進辦公椅。
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領帶早已被扯松:“有什麼新線索嗎?再這樣下去,我恐怕堅持不下去了!”
這一個月來層出不窮的騷擾事件,已經讓他精疲力竭。
鐘意蘭眉頭緊鎖,搖頭:“墨逐青那邊突然沒了動靜,仿佛被更重要的事情絆住了!”
這種感覺非常古怪,就像異常鬧劇,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