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澤世繼續:“早就知道礦脈所在,還需要左硯方幹什麼?京城裡貪污的官貴不少,要熔銀的也不少……”
戚行宣打斷她的話:“我可以坦誠相告,但郡主要是讓我全盤拖出,實在強人所難。”
“行,你不願說也沒關系,我來不是為了探的的底兒。”
嘴上這麼說着,但她心裡可不這麼想。
殺三皇子既是蓄謀已久,那他肯定給自己留了後路,絕輪不到她來撈。
現在戚行宣既然還想利用她,那她也該抓住整個機會。
戚行宣非要找她作僞證的原因無非兩種。
一是借她之口脫罪嫁禍三皇子容易很多。
二是整件事僅針對她,戚氏打一開始就不滿這場婚事,又不敢動她,但祝澤世要是能自己尋死就是最好的解法。
栽贓嫁禍這招,無論家宅内院還是朝野高堂,甚至行伍之中,都屢試不爽。
“既如此,郡主找我何事?戚某力所能及之事定竭盡全力。”
“三年前西山庵,你并非收到秦老夫人傳信才趕到,你幾日前就在那附近對不對?”
“是。”
祝澤世當年看出蹊跷,全憑隊伍前方的馬車。
馬車四輪上各有一側有從外至裡分散的泥點,這樣的泥點隻會是長時間停在雨裡會出現的,偏巧那兩日都沒有雨。
京城來的馬車都應收拾得體面,不會如此潦草。
柳生也說過将昏迷的她移到外院是因為天氣好,可見前幾日該是陰雨天。
“你們因何等在那裡,謝至是不是你們殺的?”
“想必郡主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我們就是為了殺謝至而去。不過我很好奇郡主是如何想到這一點的。難道你早知皇後與戚家不合?”
“我沒有手眼通天之能,隻是記起來你書鋪裡的香和謝至屍體附近的香味一樣。”
“那香是屍油煉的,它最大的用處就是掩蓋血腥味,碰巧兩次都被你遇上。”
無意瞥見戚行宣幹裂的嘴唇,祝澤世本想給他倒一杯茶,但聽見這話時突然打消了這個念頭,任憑沸騰的茶水無休止往烈火中躍。
她想起了那個小尼姑,和眼前人當年手起刀落的冷血模樣。
“你聽,這聲音和烙鐵落在肉上的有什麼區别?”
祝澤世玩笑到,但戚行宣并不言語。
茶水還在繼續翻騰,卻沒有一絲香氣,也不知是茶葉太次還是獄裡味道太大。
“那我自己試試,”祝澤世說着就将烙鐵放上戚行宣的左肩,繼續道:“就當是你送我那支毒箭的回禮了。”
戚行宣牙關緊咬,悶哼了幾聲,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最後隻有一句:“多謝。”
他的反應出乎祝澤世意料,居然不是怒目切齒地瞪着她并說她是小人雲雲。
隻是“多謝”?
這到顯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知道你有脫身之法,所以你說的話我會先考慮一下。至于名帖的事不勞世子費心,給你的那份兒是我随意拟的,勿要當了真。”
話音落下,祝澤世也從牢獄無光處消失。
高中的學子在春闱過後都應進宮面聖共赴“龍門宴”,但今年聖上竟無端将此盛宴取消了。
故而學子們在出榜三日後便直接去了學館,互相學習結交,準備三月後殿試。
近來有諸多雜事挂心,另加上身份有礙,祝澤世并未在學館露面,一直稱病居家。
城中關于祝澤世的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如今距事發已有十日,皇城司查礦脈也有了進展,估計過兩日就會回京。
秉持着“不說話就定不了戚行宣的罪”、“皇城司查不清楚戚行宣就死不了”這兩條原則,祝澤世這十日裡都沒太關注戚行宣,一直在暗地裡查名帖上的人。
直到今日昏時朝雲祭拜完梁靜蘭回京,祝澤世重新重視起礦脈。
“京西路為何會有礦場?”
“感覺那不止是礦場,還有人送了幾車銀子進去,盡是軍饷。”
“朝中近來三個月都沒往軍中撥過銀子,怎麼會是軍饷呢?”
“這就是他們送進去的銀子。”朝雲說着遞給祝澤世一塊銀錠。
銀錠下“漳州軍饷”幾個字印刻清晰,臨安錢監的印章也沒錯。可問題是漳州的軍饷一向都由嚴州管派,怎麼會落京城的印……
“你和宋遷去尋皇城司查案的人,引幾個到京西路的礦場,”祝澤世收好銀錠,繼續到:“我馬上進宮,告訴府裡的下人我因學宮和街市上傳的謠言入宮,無論是誰來訪都不見,包括沈非複。”
誰料祝澤世剛踏出府門,就看見秦老夫人身邊的恩雁候在幾步之外。
祝澤世心底暗罵一聲:戚行宣,你可真是好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