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澤正襟危坐,等着對面的老夫人開口。
都認出來了還不提條件,這老夫人是在打什麼算盤呢,祝澤納悶。
“你這麼看着老身,是想問老身何時認出你來的?”
憑方才戚行宣喊的那一聲,老夫人不想知道也該知道了。
知道了又何必再多問,祝澤索性開門見山:“非也,我想問老夫人是否知道後山的那具屍體?”
老夫人聞言有些詫異,大概是沒想到這個年紀的小孩見着屍體能如此淡定。
“知道,但這不是你一個孩子該問的。”
祝澤忘了自己現在年歲尚淺,可說出口的話便收不回來了,祝澤隻能繼續找補:“死的那人是我兄長,我如何不能過問?”
“他家長輩自會找官府調查,不用你我憂心。”
老夫人說着,把一碟果子推到祝澤面前。老夫人這意思是讓她閉嘴,祝澤也隻好就此打住。
祝澤并沒有放下戒備,隻是她清楚無論老夫人想幹什麼都不會沖着一個小兒,她現在是安全的。
日暮時分,馬車入了城門。
不知怎的,祝澤在半途中就睡着了,待她醒後掀簾一看才發現再向前有個幾十米就到了祝府門口。
馬車還未至府前就遙見祝宥生與主母候在府門外,想必老夫人事先差人知會過,帶祝澤回京的條件應該也一并告知了他們。
“下官恭迎秦老夫人。”祝宥生下了階,躬身作揖。
“老夫人奔波半日有些疲了,此刻便要回府。碰巧順路,将你家小女娘捎帶過來。”恩雁話音落下,便吩咐人驅車離開。
“恭送秦老夫人。”
看着眼前祝宥生的動作,祝澤也随着他們行了禮。
按理來說祝澤這時候不該與他們同行一禮,因為原主自小就不與他們同禮,祝澤這樣會露餡兒。
可原主已死,祝澤還是遵循禮制恭送秦老夫人,并向祝宥生問了安:“見過父親。”
祝宥生的反應與料想的一般,遲疑片刻後應了一聲便領着祝澤回府。
當今祝家的主母梁氏是知世死後四年的續弦,梁氏十餘年誠心待原主,但原主不領情。
祝澤前腳才踏進府門,梁氏就關切到:“母親聽聞西山庵遭了賊人,你有沒有吓着。可有哪裡傷着,是否需要請大夫?”
祝澤本意是想婉拒了梁氏,但柳生叮囑過她回京一定要請大夫瞧瞧這身體裡藏着什麼毒。
“勞煩母親記挂,女兒身體确實有些不适,需得請大夫來診。”祝澤咳嗽了兩聲,佯裝病弱。
梁氏聽見這話愣在一旁,祝宥生也停了腳步,兩人臉上寫滿了疑惑。
祝澤這才反應過來,原主以前不搭理梁氏,更是從沒叫過她一聲母親,祝澤叫的這一聲“母親”有些異常。
祝宥生和梁氏對視一眼,沒有說話,祝澤也看不出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難道他們是在懷疑她?柳生的那句“我知道她已經走了,你好好活着”此刻又浮現在祝澤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晚膳該是備好了,先用了飯再回你院中吧。”
祝宥生的話将祝澤的思緒拉回,祝澤點了點頭,随着梁氏去了正堂。
她看見祝宥生差人出府去請大夫,随後就往祠堂的方向去了。記憶裡的這個時代有餐前祭拜先祖的習俗,但女子隻有進門那日和清明時節可入宗祠。
祝澤想到這一習俗後,擡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素衣,如此步入正堂有萬分不妥。
給梁氏撂下句“女兒連日奔波,應該先梳洗過後再入正堂,稍後便到”後就匆匆回了自己的院中。
“脈象緩弱無力,像是中毒,眼下雖不危及性命,但……”
“接着說。”祝宥生眉頭緊鎖。
“老夫無能,不知是什麼毒。”大夫說話間整個人就跪了下去。
祝宥生沒遷怒于這位大夫,隻是給了些銀錢将他打發了。
随後悄悄吩咐府裡的管事出府,不是是幹什麼去了。
在一旁來回踱步的梁氏見人走了之後屏退左右,在祝澤身邊坐下便急切問詢着:“這半月到底發生了何事?怎的會中毒?可否告知父親母親?”
反正這事兒瞞不住,祝澤便将所知全盤托出:“五日前謝至無故将我推入河中,再醒來時婢女柳生告知我中毒昏睡了四日以及謝至有殺我之念,她讓我速去西山庵避難,我依她之言,昨日正午就到了西山庵,得知老夫人在庵中便欲尋老夫人相助,屆時走岔了路無意看到謝至的屍體。”
“然後呢?”梁氏問話間扭頭看了祝宥生一眼。
“随着秦老夫人回京了。”
面前兩人相顧無言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麼。
“我已經差人進宮去找太後,請她指位太醫過來看脈,”祝宥生率先打破沉默,将祝澤拉到餐桌前,話音一轉介紹起桌上的飯菜:“先用飯,待會兒菜該涼了。今日廚下特意做了安神的蓮子茯苓糕,還有李管家野釣的鮮魚、西街口劉母挖的春筍,都是時鮮,你可得嘗嘗……”
關于京郊的事就這麼被揭過了。
稍晚些,太醫也到了祝府。
太醫說祝澤體内隻是餘毒未清,稍加調養就好。至于是什麼毒,太醫也診不出。
等到太醫走後,都沒人再提京郊的事,祝澤看這兩人的樣子似乎是知道些什麼而在刻意隐瞞。
他們不說,祝澤也不好多問。
沒辦法,祝澤覺得她可能又要借着夜色去書房外偷聽了。
但祝府終究不是西山庵,祝澤趁着夜色翻牆而出,還未落地就有下人在旁問候。
難道就隻能讓原主做個糊塗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