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隐約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燕涼渾身不自覺僵硬起來,他摸了摸酸沉的胸口,一步步朝記憶中的房間走去。
李鶴憐已經用醫生的職權将這個地方清理幹淨了。沒有了守夜人,以後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人進來。
燕涼的出現像是此處故事的一個句号。
推開402病房的門,除了地上幾灘血迹,一切都還是他離開時的模樣。
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是暝走前整理的,那幾本被他們翻閱過無數次的書就放在他們病床中間的櫃子上。
等大腦回過神,燕涼發現自己已經撇開灰,翻開了最頂上的一本書:《神與舊世界》。
書裡貌似還夾了什麼東西,他翻到那頁,有張紙猝不及防地掉出來。
燕涼伸手接住,看清那是什麼的時候瞳孔驟地縮成了針尖狀。
那是他曾經寫過的紙。
【你叫燕涼,今年十八歲……】
【……】
【你的室友可以信任,他叫暝,是你喜歡的人,如果你忘記了某些事或許可以的問問他。你要帶他一起逃出去。】
有什麼東西掙脫眼眶,啪嗒一下掉在泛黃的書頁上,洇濕了一段字:【雪是不好的,舊世界隻有神難過的時候會下雪。在王死後,王國落了百年的雪,直至消亡。】
他們一起讀過這句話的。
朦胧的淚光裡,有什麼東西輕輕搖晃。
燕涼望向自己曾經病床邊的窗戶,一盆與灰調色彩格格不入的植物映入眼簾。
因着獨有的眷顧,哪怕在醫院孤單了這麼久,這盆植物的長勢仍然十分的好,濃郁的綠擁簇着星星點點的藍色小花,昭示着孱弱卻不容小觑的生命力。
——“花叫作藍星花。”
回到酒館後,燕涼詢問了秦問岚,後者辨别地很快:
“藍星花的花語,很多,最常見的幾種有‘把握現在’、‘彼此相信’、‘對生命的熱忱’。在友人和戀人間作為禮物贈送的話,是希望與對方坦誠相待吧。”
“這樣啊。”燕涼垂下眼,指尖觸碰到搖曳的花瓣,“謝謝你告訴我。”
秦問岚一頓,别過頭,“出去之後見個面如何?”
“嗯?”
“我代表我身後的勢力,向燕先生誠摯地發出見面的請求。”
燕涼輕笑,“就算我現在不答應,秦小姐不是還有别的手段找到我嗎?”
秦問岚别有深意看他一眼,“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燕涼:“知道,不過秦小姐放心,我不會和你、以及你背後的勢力作對,但我也希望秦小姐能尊重我還有我的愛人。”
愛人這兩個字他咬地很重。
“原來是這種關系麼?”秦問岚琢磨了這個詞,不帶情緒地笑了笑,“你自以為的,還是祂認可的?”
燕涼:“秦問岚小姐難道不了解我嗎?這種詞若是不能确定,我又怎麼會挂在嘴邊。”
秦問岚:“人心莫測,神也一樣。”
燕涼:“你們确定他是神?”
秦問岚:“本來對祂的身份沒有定性,在教堂走了一遭,才發現副本裡的生物都稱祂為神。”
“我還挺好奇你為什麼能接觸到祂?”秦問岚不止一遍審視青年,“你到底對祂有什麼特殊的呢……”
她的話讓燕涼心裡有了個底。
就算是目前對這場災難研究最深的人類勢力,也隻堪堪觸及到真相的表層。
他們甚至了解的不如克莉絲娅多。
想到那位銀發教徒,燕涼心想得找個機會再見上一面了。
第二日一早,
玩家們前往他們這次副本最後目的地。
三輪車搖搖晃晃經過了一處荒郊,那裡有一條小路,是燕涼從“死靈号”下來走過的,路口處有一塊粗糙的石碑、從石碑那再走過一段路能看見告示牌上的地圖。
一切猶如昨天之景。
燕涼也終于記起那張地圖上的十字街為什麼會被打上一個紅圈。
那是克莉絲娅做下的記号。
“你們聽過‘十字路口占蔔’這種說法麼?”車上,燕涼和其他玩家直接開誠布公。
“嗯。”姜華庭點頭,“島國有一部著名的恐怖漫畫,裡面有描述這個故事。”
秦問岚調取了數據庫,“十字路口占蔔,又名比幹占蔔法,最早源于華國小說《封神榜》,占蔔者在街道上挑選一名過客,向他詢問他需要占蔔的問題,以過客的回答作為占蔔結果。”
“嗯。”
燕涼說,“十字路口有這麼一個亡靈,他一直在那裡徘徊不散,就是在玩這個占蔔遊戲。”
蔣桐:“意思是我們扮演的是過客?”
燕涼:“沒錯,但是我們的回答如果不讓他滿意,他很可能會對我進行攻擊。”
小白:“不滿意就攻擊?這哪是占蔔,是要我們讨他歡心吧?”
燕涼:“也可以這麼理解。”
小白:“我們每個人都要回答他的問題嗎?過了才讓在十字街待麼?”
燕涼:“嗯。”
小白吐槽:“這十字路口整得和他自己家似的……”
燕涼還沒說完全。
這個亡靈之所以如此霸道,是因為他和其他亡靈不太一樣。
他是個守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