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黃昏，夜色将臨。從花園回到教室的二人又心猿意馬的學了些其他課程。但一直到往常授課結束的時間，白塵然都沒有結束課程的意思。

桃亦畢竟是陪學。既然白塵然沒有說結束，他自然沒有先一步提結束的道理。就在桃亦被知識的海洋裹挾的頭暈轉向時，“滴”的一聲，房間内陷入黃昏才有的昏黑。

在昏黃的光線中，桃亦對上白塵然的目光。到了這時，桃亦已經徹底将面前一切當做一場夢，發生什麼都見怪不怪了。他平靜的站起來，決定同白塵然告别。

但白塵然卻拉住了他。

過了這麼久，白塵然的手還是沒有被暖熱，甚至因為桃亦的抽身而顯得更冷。他用兩隻幼小的手一上一下攥緊了桃亦的手臂，将桃亦重新拉回座椅上。

桃亦沒站穩，直直撞進白塵然懷裡。白塵然在黑暗中湊近，像是在說一個不能讓大人知道的秘密：“桃亦，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桃亦整個人徹底呆住。這是誰的夢？他的夢嗎？這麼直截了當嗎？且不論他們剛剛認識，白塵然可還是未成年！

“桃亦，”白塵然很快又接着道，“停電了，我一個小孩子，會害怕。”

桃亦掙紮的手頓住了。縱覽桃亦和白塵然各個人格接觸的結果，他已經被騙了不下十次。即便有時候他心有懷疑，還是會心軟答應“他們”。

因為他在乎的不是白塵然是否在撒謊，而是白塵然希望他陪在身邊。無論白塵然是因為恐懼、寂寞、不安……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桃亦不深究答案，隻希望他高興。

何況在這段記憶裡，桃亦能回的家裡也一樣什麼都沒有，他自己或許比白塵然更恐懼、更寂寞、更不安。

于是，幾乎不假思索，桃亦就答應了白塵然。

得到了回應的白塵然當即拉着桃亦走向卧室。說來也怪，平日裡什麼碩大的白家，此刻竟瞧不見什麼人。隻有夢境才會這般不合理。桃亦如此想着，心底的不安也減弱了許多。

兩個孩子彼此拉扯着鑽入主宅。彼時主宅内已經徹底黑了，微弱的光自窗外透入，幾乎可以想象，若是月色明亮，走廊上将是一片怎樣如水的月光。

桃亦好奇的四下打量着，直到白塵然停駐在一扇門前。

“到了？”桃亦從白塵然身後探出腦袋。他看着白塵然壓下門柄，縫隙中僅能窺見比走廊上更深的漆黑。他不由怔住，腦海中一瞬回想起自己那間被桃白和桃塵改造過的卧室，後背發涼。

白塵然的視線轉向桃亦的方向，他能感受到對方受驚似的猛然握緊自己。盡管隻有一瞬，白塵然也不可能忽視。

把人哄騙過來已經夠困難了，要是再把桃亦吓到，實在是非他所願。于是白塵然先一步沒入黑暗中，在牆壁上摸索片刻，“啪”的一聲，燈亮了。

卧室内的一切驟然呈現在桃亦面前。

這是桃亦第一次進入白塵然在白家的房間。寬敞，偌大，舒适，但毫無娛樂。書架上擺放有一些誇張的書籍，桃亦掃了一眼，隻讀書名，似乎已經有些難以理解了。

“來，過來這邊。”白塵然坐在床上，柔軟的床鋪瞬間陷下去一小快。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小小的手随意的陷在被褥中央。

白塵然分明還是桃亦第一次見的那個白塵然，穿着隻會出現在報道中的正式服裝，說話方式禮貌而簡略。

那是還未學會撒謊的白塵然，也不是後期反彈生出暴露癖的白塵然，而是單純的、真實的、偏于沉默的白塵然。

在桃亦的認知中，這時的白塵然剛剛經曆過兩次“陪讀”被“處理”的人為傷害。白塵然因此對白氏夫婦失望，也意識到所謂的“陪讀”不過是白氏夫婦的又一種自以為是的教育手段。

白塵然必須從桃亦這裡得到白氏夫婦期望他得到的自信和“健康”，同時又要防備桃亦、避免親近。

在這種情況下，白塵然當然會冷漠、會寡言、會……強勢。也正因此，桃亦一直猜不透白塵然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