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就衣物來說，少年的衣物就不知分了多少層次。色彩雖是一緻的白，褶皺和陰影處卻藏着粉。這精緻到不似尋常人能穿的衣物，讓少年像是被精心打扮的玩偶。
特别是少年手中的那個神秘的盒子，看上去似乎同白家過往投資過的項目都有些出入。
風向變了？這是白家的新投資項目？衆人心底疑惑不解，隻能來回的打量桃亦。桃亦被他們的目光看得怯了，回頭确認白氏夫婦的态度，卻猛的被白塵然扯過手腕，拉至衆人面前。
“這是從國外來的一位有名的玩偶設計師，他想送給我幾個自己設計的玩偶。”白塵然握緊桃亦的那隻手不知何時轉為禮貌的牽引，将桃亦的手牽得高高的，展示在衆人面前，仿佛桃亦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人脈。
“但，我的設計師朋友，要求我對着那些玩偶許願。”
“哦，真是奇怪的要求。”賓客中有人應道。其他賓客也随之捧場的表示了解和期待，仿佛桃亦真的是什麼有名的腦殘玩偶師，正在等着白塵然向自己許願。
白塵然也不慌不忙的開口，似乎這種事他早已習以為常，甚至萬般榮幸。他将另一隻手放在胸前，表示自己謙遜的态度：“各位知道的，天才設計師會相信他們的孩子擁有靈魂，我自然很高興獲此殊榮。”
“？”他在說什麼？桃亦比面前的賓客還要一頭霧水，但他遠沒有那些賓客識時務。他聽着這些有錢人的交談，隻覺得他們的世界格外離譜。
就像紀錄片中播放的所謂“被詛咒的寶石”一樣，神經兮兮的藝術家和設計家的要求是噱頭也是商業價值。這些商人比桃亦更熟悉這一套，他們相信的不是桃亦是否是天才設計師，而是白塵然和白家有能力将離譜的儀式感轉換為商業價值。
可桃亦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即便他跟白塵然一同學了些商業中的彎彎繞繞，也并未親身經曆過這般離譜的價值制造過程。桃亦很快陷入困惑，畢竟他根本不是什麼玩偶設計師，他雖然設計過一些玩偶，但從未和公司溝通發布過。他到現在，唯一制作為成品的，隻有那些被桃仁南毀壞的衣物……
桃亦不明就裡的望向白塵然，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些許答案，又或者隻是想向白塵然表達自己的不滿……可就在他望過去的瞬間，白塵然輕輕揚起唇角，竟在他的視野中央，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單膝跪下了！
等等，為什麼？桃亦本能的向後抽回手，實現飄向白氏夫婦的方向。白塵然瘋了麼？白塵然怎麼會這麼做？這一切一定是假的吧？是桃然臆想出來的一場夢？
又或者，這其實是桃亦的一場夢？
宴會廳内爆發出猛烈的喧嚷聲，而桃亦卻聽不清了。他的意識仿佛正在自這段“夢境”中抽離，身體也變得不再受控。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唯獨白塵然單膝跪在桃亦的視野中央，雙唇開開合合，仿佛在說着什麼。
“我希望……”
白塵然在許願？桃亦根本聽不清白塵然說了什麼，他下意識地俯下身去聽，手臂卻猛的一沉。一道不知名的力量自他的身前襲來，将桃亦扯向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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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時，桃亦坐在汽車的後座。舒适的座椅曲線和特殊的内搭讓桃亦感到熟悉。記憶中的那輛車已經是時代的眼淚了，白家或許早就把它換掉了也說不定。
車窗外的景象平穩劃過，幾乎察覺不到颠簸的車技竟有些違和。駕駛座上的男人毫無預兆的開口，隻一聲，就将桃亦吓得清醒了過來。
——竟然是桃仁南。
“等下你見了白家少爺，千萬不要多說話，他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找到機會了就把我給你的蛋糕給他，如果他笑，就說幾句你老子的好話……”
男人的話和記憶中沒有什麼不同，就連抑揚頓挫的句調都不見絲毫偏移。這似乎說明發生在桃亦面前的就是過去的回憶。
可……為什麼？桃亦看着自己變小的雙手，微微擡起，将五指張開在窗前。他嘗試着握了握拳，往日能輕易被他的雙手虛“抓”在掌心的風景建築，此刻都再也無法被他的五指包裹在内。
窗外的一切都變得很大且無法掌控。而他即将抵達的地方，對于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講，正是一座深不見底的堡壘，無可撼動，又全是秘密。
這段記憶，對桃亦來講是人生的轉折點之一。桃亦不得不廢了些許時間回想過往，才從回憶中抽離。
他方才的經曆和桃然讓桃亦見識“未來”的那次很像。在這兩段經曆中，桃亦都能夠親身體驗發生了什麼，甚至偶爾能控制身體，做出一些微妙改變。
就仿佛改變了過去一樣，制造出截然不同的“記憶”。
但桃然應該沒有撒謊，他的力量就是基于夢境和回憶……但，桃然的力量究竟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呢？是将回憶投射在夢境之中，還是夢境可以改寫回憶？
他所說的“白塵然還有救”，以及那個始終不曾出現在桃亦面前的“第四隻玩偶”，又是怎麼一回事？
……想不明白。桃亦收回投向窗外的視線。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桃然此刻一定在消耗它所有的力量，才會讓桃亦在這些“記憶”中擁有這麼高的自由度。
他沒有給桃亦更多的提示，就像任何故事中的謎語人一樣令人讨厭。特别是在桃亦答應他滿足他那麼多要求之後，這種行為就更過分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桃仁南的視線透過後視鏡掃過來，“别一副不樂意的樣子，等會兒到了白家給老子笑出來。”
他頓了頓，又發瘋似地命令桃亦：“笑，現在就給我練怎麼笑！快點！”
桃亦擡頭看他一眼，在桃仁南瘋狗似的狂吠中揚起一個溫馴乖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