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塵然生性偏執,這或許源自他的家庭基因。所幸他的理性和判斷力、以及由桃亦參與建立的道德感和底線,足以幫助他選擇最優解。
這些構成了他的主人格。但在此之外,他被壓抑的偏執和控制欲、以及後天強壓下習得的暴露..癖和性..瘾,滋生出數個副人格。在過去,這些人格還算受控,個别人格因為白塵然的有意滿足,甚至根本不争不鬧……但從這年桃亦生日後起,情況便徹底不受控了。
主人格因桃亦被綁架而産生了自我懷疑,甚至第一次允許副人格掌控身體,不擇手段的确保桃亦的安全。而此後桃亦的躲避,更是加劇了副人格的躁動。
就在白塵然想不出桃亦躲着自己的理由時,一個“恰到好處”的消息崩斷了白塵然的理性——有人在學校将桃亦按在牆上告白。
就連桃亦學校的論壇裡,也到處都在說着二人般配,勸桃亦盡快“從”了,成就一段“佳話”。
……
白塵然不記得是哪個人格的行為了,但“他”迫切的想告訴所有人,桃亦是“他”的所有物。于是白塵然黑進桃亦所在學校的論壇管理員賬戶,将那些貼子一一封鎖,又刻意流出一部分桃亦穿着自己買的衣物的照片,引導輿論宣傳“桃亦背後有人”。
他不能真的暴露“白塵然”這個身份,因為白家那兩位一旦發現,他和桃亦就有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的風險。但這一行為也絕對惡劣,它唯一的好處,是逼的桃亦來找白塵然,請求轉學。
白塵然的主人格很快清醒過來,幫助桃亦壓下輿論,同時也飛快地幫桃亦辦理了轉學相關事宜。他自然将桃亦轉到了自己學校,幫桃亦交了學費……這些不提也罷。
至少此刻,面對桃亦的質問,白塵然并非全然無辜。
客廳内仍舊漆黑一片,二人相對立着,在桃亦的刻意後退下保持了一小段距離。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什麼,手機的光将他的面容映亮。
白塵然耐心地等待着,虹膜上映着桃亦的身影。桃亦今天沒有穿校服,腳邊卻扔着書包,想來應該是去學校收拾東西後,立刻就來到了這裡。
所以是因為最近這件事?桃亦是怎麼發現的?又是怎麼想的?白塵然應該怎樣解釋才能争取最多的信任和服軟?又該怎樣才能讓桃亦留下來?
白塵然的大腦飛速運轉,在桃亦掙紮着後退半步時克制住追上前去的欲望,僅僅是虛虛地握住了對方的手腕。他不會讓桃亦在二人關系最差的狀态下逃走,但會對桃亦保留最基本的尊重。
桃亦也沒有刻意掙脫白塵然的手。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和白塵然劃清界限,而是要求得解釋。他當然希望白塵然是有什麼緣由,于是将手機翻轉。黑暗中唯一的光此刻照向了白塵然,讓白塵然的神情在桃亦眼中一目了然。
白塵然那張好看的臉上并未閃過太多迷茫,在看清了桃亦的屏幕後,很快轉為思索。
屏幕中顯示的是兩張對比圖,桃亦截取了發布照片制造輿論者的用語習慣,和白塵然的用語習慣進行了對比。兩方對比之下,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
這稱不上什麼合理的證據,但桃亦就是敢來和白塵然對峙。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白塵然的習慣。
……
白塵然的眼珠自手機屏幕上脫離,微微上移幾度,落在桃亦臉上。桃亦的神色半隐在黑暗中,有些難以辨認。
白塵然沒有即刻否認,而是盯着桃亦的面容思索起來。接下來是說實話還是說謊話?現在他狀态一般,若是撒謊的話,某個副人格可能會控制不住的跑出來。但說實話的話……還不合适。
若是面對别人,白塵然不會思考這麼多時間,但此刻桃亦主動出現在他的“家”裡,白塵然所有的人格都在蠢蠢欲動。畢竟他實在太久沒能同桃亦做些什麼了,這房子又是他的地盤,某些為了滿足他自己幻想的玩意兒就放在這房子内的某處,至今尚未得見天日。
于是白塵然思索片刻,道:“桃亦,你最近都在躲着我。”
他并不急于解釋,而是有意的引導桃亦将一切揭過去。他和桃亦都有錯,追查清楚這一切隻會給他們的關系帶來不可磨滅的損耗。
而白塵然一絲損耗都不願看到。他固執地向桃亦走去一步,又在桃亦的拒絕中委屈的抗議:“無論我怎麼問你,你都不肯解釋,現在卻希望我向你解釋?”
桃亦再次向後退了一步,手腕向後扯開,似乎不願讓白塵然再碰自己。這個動作顯得那麼過分。畢竟,看論壇中那些人的說法,桃亦在被某個人按在牆上告白時,并沒有什麼特别劇烈的舉動。也正因此,論壇上才有人在猜桃亦的拒絕隻是時候未到罷了。
白塵然的眸色黑了黑。他按下桃亦的手機屏幕……方才他甚至曾想過,桃亦正是因為熟悉,才能列出那般細緻的對比圖來,才能這麼快得分析出一切都是白塵然所為。他甯願将桃亦的“針對”解讀為“親近”,但隻是一個動作,就讓他感到痛苦。
因為那張對比圖的本質,是桃亦用白塵然給的“親近”,制作“針對”白塵然的證據。
白塵然當然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證據”。他從幼年起就在應付娛樂媒體和網絡輿論,各種或真或假聽風是雨的證據他都見過,也知道該如何公關。
但現在,站在他對面的人,是桃亦。
而他,也不僅僅是“白塵然”,而是一個被數個副人格随時攻擊着的、有着失去所愛之人的風險的“精神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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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桃亦,你最近都在躲着我。無論我怎麼問你,你都不肯解釋,現在卻希望我向你解釋?」
白塵然知曉了桃亦的态度,便沒再管那該死的證據。他松開圈在桃亦腕間的手,轉為壓着桃亦的肩,推着少年在客廳的長桌前坐下。
而白塵然坐在桌子的另一側,在黑暗中望向對面。窗外的路燈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面上投下的倒影,條條框框在桃亦身後拉長,好似監獄。
白塵然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一瞬,又很快鎖定在桃亦面上,雙手在桌上交疊,同他談判:“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好不好?”
他分明是溫柔的詢問語氣,卻處處透着質詢般的壓迫感。桃亦坐在桌子的這一側,正襟危坐,眉宇緊蹙。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白塵然。
“如果你始終不回答我,那麼我是否也有權不回答你呢?”白塵然見桃亦一直不回應,向後靠在椅背上。他搭在桌面上的一隻手前伸,越過桌面,漸漸地覆上桃亦的手背。
手背上的熱度有些熾熱,桃亦向後抽了抽,沒抽動。他第一次被白塵然這樣回應,神色更加難看:“你在用你學的對付競争對手的話術對付我嗎?”
“可你也在用你對付厭惡的人的警惕和敏銳對付我。”而且已經持續了一個月,甚至如果今日的事沒有被妥善解決,白塵然有理由相信,這種情況會持續更久。
但白塵然一天都等不了了。每一天,那些副人格都在搶占他的身體,都不滿于主人格的遲緩。尊重、憐愛乃至道德感正頻繁的被那些副人格抹去,隻留下偏執、占有和控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