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朗是被周蘇帶着去包紮了一下才回的家,綁帶上的血迹成了黑褐色,吃飯的時候捧了一下滾燙的碗邊到現在還在隐隐作痛。
母子兩個人好久沒見面,周蘇想跟他多聊聊加深一下母子感情,李京朗顯然沒興緻,一心想往房間裡避,坐在沙發上問一句答一句,頭也懶得擡一下。
周蘇東扯西拉找了半天話題,最後從手機上找出來一張照片放到李京朗面前,問道:“你覺得這男孩怎麼樣?”
照片上的男人和李京朗是兩個極端,熱浪島的滑闆平行在海灣上,小麥色的胸肌裸露在太陽下,被曝光的笑容和快要噴發熱浪都在這個窗簾緊閉燈光暗淡的客廳裡額外刺眼。
“挺好的。”與他無關,能給出一個評價已經是不錯。
周蘇倒是因為他的接話興奮起來,手臂撐在沙發軟墊上,笑盈盈地繼續跟兒子扯着閑話。
“适不适合你檸月姐?”
“.....”
李京朗扭頭瞥了一眼斜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周蘇,又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将腦袋轉了回來,額前垂落着的發絲也跟着擺動,他盯着未啟動的電視黑屏,對于這個話題态度并不端正。
“她不喜歡。”
“你怎麼知道?”
“猜的。”李京朗将腿搭在腳凳上,安之若素地撐着腦袋,手裡拎着一本說明書半閉着眼睛裝作困頓。
“淨瞎說。”周蘇笑道,“我今天給月兒發過照片了,她說她很喜歡,想回來就見見呢。”
手裡的說明書‘啪’地一聲被合上,李京朗撩了一下眼皮,将書本重新扔進置物架上。
沒來由的脾氣:“那你還問我幹嘛?”
“媽媽這不是想跟你聊聊天嘛。”
“我困了,要睡了。”
他都躺在她的黑名單裡了,哪有這善心還幫忙給她挑選男人。
他沒有這麼賤。
“這才幾點啊?”周蘇在後邊叫他,對他這種封閉自我的行為很是無奈。
“不早了。”他說,“媽你也早點睡吧。”
“還有。”他在花架前停住腳,背對着周蘇,“家裡我每天都打掃,你睡不着可以去檢查。”
“.....”
李京朗徹底把周蘇最後一個找他聊天的機會給毀滅了,打開卧室門重新饋入洞穴,隔絕天日。
周蘇将手機放在桌上,仰頭靠在沙發上歎氣,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作了什麼孽才能生出這麼一個兒子,還不如養隻狗來的高興,回到家還能沖自己搖搖尾巴。
可惜他那個短命爹死的太早,她想怨他都得跑到老遠的墳地給他燒紙,他還連個夢都不托給她。
隻留這麼個難搞的兒子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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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朗的卧室沒有主燈,房間四周是幾個小燈排成一列,通常隻開兩盞,足夠他看清桌面即可,其餘的地方依舊沉睡在黑暗裡。
房間裡靜悄悄的,連時鐘都是悄無聲息的滑動着,桌面上放着的手機倒是沒有開靜音,平時根本就不會有什麼響聲,就連騷擾電話都很少接到,好像無論什麼事一靠近他就已經和世界脫軌了一半。
他盯着天花闆半晌,最後從桌子下面最後一個抽屜裡掏出一個二手市場淘來舊款手機,外殼被他重新裝過,笨拙的像塊闆磚,勉強能用。
李京朗沒有在任何公共社交平台注冊賬号,不是因為孤僻不愛參與任何活人存在的活動,而是不想留下太多痕迹,鎖在抽屜裡沒有卡的備用手機滑到最後一個切屏是五顔六色的社交軟件,國内的國外的,每一個都以遊客身份登入,沒有任何關注,列表為空,浏覽記錄定期清理。
唯一的訪問空間隻有一個ID叫做‘ab糖’的賬戶。
他忘了自己以前是從來不屑做這種事的。
開端是在唐檸月回國後的第一個星期日,他死水一般的生活突然被她這麼刺眼的光照進來渾身不适,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憤恨占據所有感官,她對他親昵的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甚至了解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