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五郎回到家,這些冰渣早就融了,何必白費功夫。”
“難不成五郎不回來,咱們也都不走這路了?再說,孟娘子還沒回來呢,若是摔着可不好。”
“是啊,人家現在是公主的座上賓客,連腳底下走的路也要咱們打着傘清幹淨。”砗磲道,“五郎總是不回來,她倒是越過越舒坦,一點不着急似的。對了,那日你可聽見了,孟娘子竟說自己是五郎的妻子,五郎竟也沒反駁!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孟娘子不是妾室也不是通房,她是個外室!可是接進府裡的外室,還算是外室嗎?”
珊瑚直覺不妥:“好姐姐,可别瞎說了,這也不是咱們能想的事。”
“這樣冷的雨,統共也隻有一個你肯出來灑掃,也統共隻有一個我肯陪你犯瘋病。”砗磲不以為然,又繼續道,“五郎總不會真想娶她當妻子吧,可是縣主……”
孟柔突然不敢再聽,匆匆掉頭往外走,不留神同傲霜撞了個滿懷。
傲霜懷裡似乎掉出了什麼東西,她迅速彎腰撿起來,塞回襟口:“娘子回來了,怎麼站在門前不進去?”
孟柔正不知該怎麼作答,就聽見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砗磲和珊瑚一人撐傘,一人提着掃帚,俱是神情慌亂。
二人齊聲道:“娘子回來了。”砗磲又多添一句,“娘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傲霜也緊緊盯着她。
孟柔搖搖頭,一眼不發地徑自回了房。
餘下三人面面相觑,這才發覺,孟柔身上的衣衫似乎濕透了。
……
江銑回來的時候,院中地面尚未幹透,他換過衣裳回到西廂房時,卻見孟柔已經熄了燭火,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睡覺。
他遠遠地略站了一會兒,散去身上潮氣寒氣,放輕腳步走過去,才剛一靠近,就看見孟柔睜開了眼睛。
“你回來了?”
半夢半醒間的呢喃,很有一股缱绻的味道。江銑心頭一動:“怎麼睡得這樣早?”
他将手探進被子裡,瞬間拱起眉心:“怎麼這麼冷。”
孟柔沒答話,隻是看着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江銑眉心緊蹙,高聲吩咐外頭的侍女盡快灌好湯婆子拿進來,又在被子底下握住孟柔的手:“手這麼冷,你是怎麼睡着的?外頭都是伺候你的人,冷也不知道吩咐。”
孟柔并不是今天才覺得冷,但她沒有反駁。
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又哪來的功夫思慮别的。
她有太多話想問江銑了。她想問,那塊玉佩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和昌明郡主是不是曾經認識,想問鄭瑛說的是不是真的,想問他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妻子。
今日之前,她原本很笃定,就算所有人都認為她配不上現在的江銑,就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般配,是高攀,可是他們已經是夫妻了,是明媒正娶,有婚書為證,禀告過天地神明的夫妻。上回她說她是他的妻子,江銑也并沒有反駁。
她原本以為這就是事實,甚至從來沒想過要懷疑。
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就算有了婚書,也不一定是夫妻。
這樣冷的天氣,江銑身着單衣坐在床邊,竟然也如火爐一樣傳遞着融融的熱源,往常一旦受寒遇冷便會犯的腿傷也沒事,過了一會兒,侍女把燒好的湯婆子送進來,塞進被褥裡,江銑也跟着鑽進來,偌大的一張床榻,兩人卻緊緊依偎着,就像從前在安甯縣,沒有餘錢買炭火的時候,外頭冰天雪地,他們就擠在窄窄的被褥裡相互取暖。
江銑抱着孟柔好一會兒,終于把人給捂得暖了些,一低頭,發現孟柔睜着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便忍不住笑了。
“怎麼了?”他問。
孟柔就要開口,卻發現,原本應當十分笃定的事,在這一刻,她竟然問不出口。
她不敢問。
罷了,孟柔想,那就再讓她自作聰明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