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往裡四五米的地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聽起來那雙腳在原地轉了個方向,然後是金屬門上鎖的聲音。
腳步聲漸近,他要過來了,腰間的鑰匙随着步子碰撞。這大概是個好消息。
沈皓靠在牆後,屏息等待着。
那名穿着簡易黑色工作服的男人腳步閑散地走到走廊盡頭,正要拐彎,拐角處憑空伸出一雙手,勒住他的脖子,朝裡一擰。
過了會,換上工作服的沈皓從後面繞出來。那身衣服似乎不太合身,他将衣領往下松了松,最後解開了最上邊兩個扣子。
他當時帶着劉豔趕往一隊集合,劉豔擅長現場勘察,既然地面有血液痕迹,那麼她應該可以查出些什麼。
觀察之後,劉豔确認道:“屍體是剛剛吊上來的。”
這個“吊上來”給人的感覺就很微妙。仿佛是一隻手從地底下把人憑空揪上來。
仿佛她這一猜想像按了什麼啟動鍵似的,下一秒,衆人腳底下鋪着稀散草皮的地面忽然一空。
就像那種動畫裡才會出現的畫面,好好的地平線突然消失,角色發呆似的站在空中。那當然是站不住的,畢竟他們又不是真的演動畫。
眼前一黑,所有人一瞬間齊齊朝下墜去。
饒是訓練有素,那一刻衆人心裡也是涼了不少。他們能做的就是閉上嘴,不發出任何聲音,第一時間調整肢體和肌肉應對高空墜落。可假若距離地面超過十米,盡管經受過專項訓練也絕對會負傷。
按壞一些的預想,他們現在已經暴露,下面很可能有人設了埋伏。
更壞一些,他們會直接摔死。
隻來得及想這麼多,緊繃的下落過程沒有持續多久,沈皓發現自己已經平穩落地,他保持不動,半蹲在地,兩手撐着地面。他預估剛剛墜落的路徑應當隻有七八米。
不出意外大家不會受傷。
他沒有選擇呼喊,隻是去按通訊器,可耳機裡一片忙音。信号被切斷了。
地下有信号屏蔽裝置。
頭頂的開口早就合上,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似乎是一支長長的機械臂,從地下快速伸出來,朝上面甩了包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再結合他們幾個下落的過程,這很像丢垃圾的時候,不小心把站在垃圾桶上的什麼東西刮到地下了。
超過三分鐘,沈皓沒有接收到來自周圍的任何動靜。
好消息是沒有埋伏,壞消息是和隊友失散了。
假如幾人都是垂直落地,按他們的站位,不應當分散開,可能下面并不是同一個完整區域。
沒有窗戶,很黑,但地面一道細微的橫光透進來,那是門縫。
他很快摸到大門。
這個看起來像房間的地方,并沒有什麼重要東西,所以門也沒有鎖,他試探着一擰,就開了。
白色的燈光瞬間從門縫中噴灑進來,這燈光強烈到很像地面上的一些公共場所,生怕有人看不清東西。沈皓甚至可以看到暗色牆壁上那些微小的血液形狀,以及潮濕老化的痕迹。
這是個有點年份的地下場所了,空氣中的味道很複雜。有活人的,也有死人的。
來往的人并不多,這裡應該是某處較偏僻的區域。
隊友就算落到其他房間,照理說也不會相隔太遠。周圍的房門大多鎖上了,是普通的機械鎖。
貿然撬鎖動靜太大,況且他也不确定地下的監控攝像是否正常使用,隻能先蟄伏一段時間。
直到等來了一個往倉庫送雜物的人。
衣服上并沒有寫編号或者名字,這是個好消息,他不需要僞裝特定的某個人。
沈皓以自己走出的房間為中心,往周圍一間間房間探去。先敲他們之間的暗号,沒有回應就離開,有回應再考慮開門的事。
在敲到第三間的時候,門從裡面打開了。裡面的人似乎剛巧站在門邊,沈皓剛聽到腳步聲,想走,門就被迅速打開,露出蓬松的黑色卷發,以及半張豔麗的臉。
這是個身形苗條的女人,氣息很輕,難怪離門那麼近他卻沒察覺到有人。
沈皓神情松弛地擡起眼,眼神飄忽,語氣松散,帶着些讨好,低聲打招呼道:“姐。”
從年齡衣着和氣質判斷,這女人的地位應該高于他所扮演的這位。
女人一挑眉,動了動嘴,沈皓以為她要說什麼,結果她脫口卻是一串脆利的口哨。
“新來了個帥的。”
沈皓順勢做出說不出話的模樣,閉上嘴。
“呵。”女人笑了,“找我?還是來拿東西?”
拿東西。
沈皓立刻判斷,如果說找人,那變數太多了,也許需要撒無數個謊。
他回憶着之前那男人推送過來的東西,說:“嗯,拿清理工具,和燈泡。”
“大小姐又把下水道玩堵了?”女人似乎很愛笑,嘴角沒下來過,“不過你走錯了,那些東西在隔壁。”
沈皓看向她,這才發現她嚴嚴實實堵在門口,屋子裡燈光昏暗,看不清放了什麼東西,或者有沒有監控。
大小姐。
捕捉到一個人物信息。
不宜多說,他點點頭:“抱歉。”接着就打算離開。
“等等。”
女人叫住他,用一種很難分辨的語氣問:“真是新來的?”
沈皓模糊回答:“有幾天了。”
“哦~”女人忽然一側身,将門拉大些,笑道,“要不要進來玩玩?”
她的目光在他喉間胸口腰腹徘徊,毫無收斂的意思。
沈皓朝裡面望去,這看起來也是個存放東西的地方,牆壁挂着鎖鍊腳铐等問訊的器具,貨架上的有些工具連他也沒見過,很多都有使用過的痕迹,甚至磨損生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