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徐知夏掙紮着從碎石亂草中爬起來,照明燈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她眯着眼靜了靜,睜開眼,隻看到非常微弱的輪廓。她很小就知道自己夜間視力比别人好。
今晚竟然沒有月亮,林中一絲光線也沒有,黑到虛無。也沒有風,隻有時遠時近的蟲鳴。
有一個人斜伏在樹下,身形似乎是沈皓。
心裡一陣冰涼。焦急和懊悔快速湧上來。
她手腳并用爬過去,摸上他的襯衫,白襯衫能反射一些自然光,湊近了可以看到他閉着眼,胸膛緩緩起伏。她貼上他的心口,去聽他的心跳。
咚、咚,跳得很有力氣,像有個強壯的小人在裡面打鼓。
徐知夏一下子笑出來,她托抱着沈皓的上半身,又是拍又是掐人中,終于弄出了一點動靜。
他們當時好像并不在爆炸中心,是被餘波沖擊了。
沈皓喘息兩聲,費力地睜開眼,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有人軟軟地抱着他,很熟悉的甜桔味。
“徐知夏。”沈皓輕輕叫她,“你還好嗎?”
徐知夏鼻子有點酸,她去摸他的臉,冰涼的。
幸好沈皓還活着,還能說話,她心裡一下子又全是活力和希望。她還能重開!
一隻略涼的手掌貼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往自己臉按了按,再一次問:“你還好嗎?”仿佛不得到她的回複他就不能安心。
“嗯嗯。”徐知夏趕緊點頭,心裡全是後悔,她不希望看到沈皓來涉險,“待會回去以後,你自己下山吧,不要來找我了。”
說完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很好笑的話,回去後沒人記得了,除了她。她噗地笑了出來,仿佛人無語的時候總會對自己笑。
手掌下的臉隻是左右輕晃,似乎在搖頭。她手心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覺得沈皓在很可愛地和她撒嬌,像一隻小狗。
她心裡一邊計算着時間,一邊思考即将應對的事情,問:“我喜歡你哦,要做我男朋友嗎?”
然後再心裡吐槽:這個能力真的太麻煩了,非得她來問——沈皓拒絕——生效,好像有雙看不見的手非要把他們栓在一起。是神明嗎?
沈皓沉默了很久,久到徐知夏以為他昏了過去。
她一隻手還被握着,隻能另一隻手去摸向他的眼睛,摸到了柔軟的眼皮,和微微顫動的睫毛。指尖線條的觸感告訴她這是很好看的一雙眼睛,可惜摸不到那顆精緻的淚痣。
過了會,他說:“你應該會遇到比我好的人。”誰也不知道他想了什麼。音色還是那麼美好,低低的,像一塊玉壁砸碎在青石闆上。
徐知夏隻覺得輕松,沒有太在意他話裡的意思。
“你是好人”還是“我不是好人”在她聽起來都沒什麼區别,而且都不準确。足以見得沈皓聰明的大腦對于“好人”這種東西的認知也很狹隘。
她的手指還貼在他眼睛上,卻忽然察覺到指尖漫上來一些溫熱的潮濕。
他在傷心?
沈皓沒說話,她隻能慢慢貼近,想去看那雙眼睛,卻猝不及防撞入了濕熱的呼吸,那是溫暖的帶着陽光的少年味道,兩個人的氣息纏繞在一起,在這樣的黑暗中,很暧昧。
或許可以悄悄親他一下,反正沒人知道。她非常大膽地想。
徐知夏向來無法無天,想親就親了,她低着頭輕輕碰上他的唇瓣,有點涼。
纏繞在她唇前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沈皓眼睫顫動,喉結在黑暗中無聲滑動,他嘗到溫軟甜味,反應過來徐知夏在吻他。一個輕飄飄的,若有若無的吻。像徐知夏平日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幹淨,輕靈,帶着忽遠忽近的愛戀。
難以捉摸。
黑暗中,徐知夏感覺貼着她的唇瓣滾燙起來,呼吸潮濕着互相萦繞,帶上了各種紊亂與急切,甚至有絲侵略的意味,她想朝後撤離,可是一隻寬大的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向前加深了這個吻。用力的,滾燙的。
大腦陷入空白。
她被重重地按着靠在他身上,感覺胸口貼着的對方身體一陣熱過一陣,像體内翻騰着劇烈的岩漿。
沒有任何緣由與交談,他們親吻了一分鐘,在這個即将被時間抛棄的角落。
也許連神明都不會知道,這裡有一截時間遺落的廢料,其中囚禁着兩個人,和一分鐘的親吻。
連當事人都不會知道。
……
“哎喲。”
徐知夏感覺自己腦門被砸了一下。
周文靜驚奇:“這都接不住?”她自顧自将探燈戴上。
……有點倒黴的。
徐知夏摸着腦袋,去拿掉地上的燈,怎麼就剛好這時候。
這次她全程和周文靜手拉手,周文靜幾次勸她拿好槍都被無視了。
徐知夏知道這條路上不會有危險,除了那顆火箭炮。
畢竟之前走過一次,徐知夏帶着周文靜走得很快,十分鐘後就見到了上次看到的殘肢。
周文靜隻一眼就說:“不在這裡。”
“什麼不在?”
周文靜:“主軀幹。再找。”
這回改成了周文靜帶路,她對着那些殘肢的形狀看了看,就能分辨出要往哪個方向找。徐知夏懷疑她也有什麼特異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