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夏埋頭疾步走出教室,才聽到身後傳來帶着疑惑的聲音。
“徐知夏?”
身後人隻是喊了聲她的名字,帶着剛睡醒的鼻音,聲音很輕。
徐知夏鐵石心腸,一點也不為他減速:“到地方再說。”
她拉着人轉過彎來到樓梯口,将人留在下面,自己往上走了兩階。她抓着沈皓的手腕不松開,直視他的眼睛直截了當地說:
“沈皓,我喜歡你,當我男朋友。”幹脆利落地像拿起個玻璃瓶往大理石地面一砸。
說話的時候手掌适時用了下力,仿佛沈皓不答應這隻手他就拿不回去。
沈皓微微睜大眼,似乎徹底清醒。
徐知夏在這種時刻很有風度地顯露出耐心,靜靜等他張嘴接住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結果才靜待了兩三秒,右手邊的樓梯不合時宜地嗒嗒響起鞋跟聲,徐知夏皺着眉擡起頭,視線一下子撞上正往下走的班主任。中年女教師今天明顯收拾了下,頭發梳得服服帖帖,在腦後盤起個小包,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枯草炸毛戰鬥造型。
徐知夏立刻暗道一聲不好,拉着沈皓就想改道。
“徐知夏!”
果不其然,班主任并不準備放過她,從樓梯口追出來,第一眼就看到被徐知夏拽得身體朝前傾的沈皓,男孩溫溫和和的,被人用力拽着也沒什麼不耐煩的樣子。
朱萍倍感痛心。
“高中最後一天了還欺負同學?一個你一個你同桌,還有講台旁邊那貨,你們三個真是我教書生涯裡最大的噩耗。”朱萍走過來劈手拉開沈皓,讓他倆分開,“回班,快到我們班拍畢業照了。”
徐知夏被趕着回教室,一步三回頭。
朱萍還拉着沈皓,在後面用眼神逼視她。
眼見徐知夏進了教室,朱萍才放下護犢子似的手,說話的語氣瞬間溫柔了幾倍:“徐知夏性格調皮,其實人沒什麼壞心,要是她說了什麼不要放在心上,要是打你了就告訴我,我去找她家長。”
沈皓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幾秒才低低“嗯”了聲。
見他不在狀态的樣子,朱萍心裡關切:“這幾天沒睡好?”
沈皓老老實實說:“找了個晚上的兼職。”
一聽這話,朱萍立刻警惕起來,眼神又銳利得像平時在講台上:“晚上的兼職?!做什麼的?沈皓,千萬不要學壞!你既然報了警校,個人作風這方面一定要注意。還有,為什麼上次介紹給你的家教班不去?”
沈皓沒說話,還是垂着眼睛,有點恍惚的樣子。
朱萍歎口氣,語氣軟下來:“不要太犟,沒有人可以一直靠自己,好好上學,工作賺錢是以後的事,聽到了嗎?”
知道老師的良苦用心,沈皓很乖順地點頭:“知道了。”
朱萍一向對這個學生沒什麼脾氣,也不再說他,而是轉了個話題:“警校那邊的檔案辦得順利嗎?要不要我陪你跑一趟?”
“已經辦好了。”
徐知夏慢慢走進教室,心裡隻覺得不得勁,成功觸手可及的時候,被班主任棒打鴛鴦了,難受。
她一屁股坐回座位,剛準備趴桌上歎口氣,結果身體狠狠往前一傾——手舞足蹈地原地摔了個大趔趄。
正午的陽光伴着蟬鳴潑了她一臉。
空曠的馬路上沒有行人,隻有靜靜伫立在路兩旁的梧桐樹,投下一角一角的陰影。
面前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電線杆上的通緝令。
右手邊是校門口進出閘機,保安站在旁邊皺着眉看她,表情一言難盡,仿佛在想這是什麼行為藝術。
徐知夏愣愣地回轉視線,擡起手,看着自己的陽光下透白的手掌手背,皮膚紋理真實清晰,青筋走向也一如往常。這就是一雙非常具體的,她自己的手,掐一下還會疼。低頭看了看,衣服鞋子頭發,都是她今天出門時候的狀态。
目前看起來不像做夢。
世界好像微妙地錯位了,像機械時鐘的時針,被看不見的手指往左“咔哒”撥了一格。
徐知夏很懵,所以她剛剛在校門口睜着眼做了場白日夢?夢到拽着沈皓告白?她竟然花癡到這種地步?
——倒也不必吧!
徐知夏一副白日見鬼的模樣,呆站了一會,木木地進閘機,木木地掃指紋,又木木地主動将電子身份證展示給保安。
她下意識瞄了眼保安室,那裡挂着根木棍。這回她魂不守舍,不準備和保安搭話。反正他也不聽。
不對,為什麼确定他不聽,難道還真信了白日夢不成。
徐知夏這個人比較叛逆,立刻說:“建議你把那個破棍子換成電棍,不然保護不了我們學校。”
保安看了她一眼,語氣帶着一分嘲弄二分不屑三分不以為然,剩下的全是貧窮。
“你不要建議,這條街最危險的就是你們這群學生。”
嘶——
徐知夏像被燙了一樣奪過手機拔腿就跑。幻覺,一定是幻覺。不對,心理課上講到過,這種現實中出現和夢中同樣場景的既視感,叫做海馬效應,其實隻是一種意識錯位。
是的,一定是海馬效應。
也好,就當在意識裡試錯了,她現在知道了樓梯口有風險,下次要換個更加隐蔽的地方——
重新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