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臨沖他嘿嘿笑，換來一個冷冰冰的側臉。夜言清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轉向看不見他的地方，目光凜冽。

簡臨心中有一個非常偉大的計劃，此時并不在意他的沉默，還從懷裡掏出要做夜宵的羊肉，大方地遞了過去：“有沒有餓？先吃一塊墊一下，等會兒我帶你去喝碗粥。”

餓太久的人不能驟然開葷，傷胃。夜言清走起路來雖然努力挺直了腰闆，然而簡臨還是看出他步伐中的逞強。

夜言清沒有伸手去接，隻是喉結咕噜滾動一下。

簡臨拿起一塊羊肉，掰過夜言清腦袋，不由分說塞他嘴裡。簡臨散漫道：“叫你吃，你就吃。我都這麼哄了，你再不講話……”

夜言清以為他要威脅自己，心中不由得冷笑。

不講話，又怎樣？

大不過把自己送回去。那麼多人都是這樣的，那個貴族少女也是，摘下他面具之後半路就把他送了回去，換了個更聽話更乖巧的。

他終于轉過頭，施舍給簡臨一個眼神。隻聽面前這個白嫩的富家公子低聲嘀咕道：“不講話，就不講吧。反正我不退。”

畢竟是自己的貴人，養大了可以保命的！

夜言清看着這個人，鬼使神差般開始慢慢地咀嚼着嘴裡那一塊羊肉。咽下去之後，他輕聲嘲諷道：“你真敗家，花三錠金子買了我。”

“你看過我面具下的臉麼？”

簡臨奇怪道：“我又不是買你來做老婆的，看你臉幹嘛？”

夜言清：“……”

好像有點道理。

簡臨揉了揉他一頭髒亂的黑發，目光慈愛，語氣溫吞：“唉，你這小孩。别想了，我說你值，你就是值。我還說你值一萬兩、一百萬兩呢！可惜現在拿不出這個錢。”

半晌，夜言清才緩緩問道：“你買我有什麼用？”

前方店鋪溫暖明亮，正是一間客棧。簡臨拿出銀子，想了想，才說：“我們很像。”

面對辱罵不會還口，面對不公正的打壓也不會還手。不同的是夜言清還會用沉默來反抗，而他隻會繼續腆着笑臉，百依百順、唯唯諾諾。

“不過你比我好多了，真是個勇敢的孩子，至少不會曲意逢迎。”簡臨說，他的眸子倒映着月色，折出一點點細碎的光陰，“我隻會迎合那些不好的人。但我總覺得這世界不該是這樣子的……不該有人仗着自己強大就欺負弱小，不該罵人沒用、廢物。每個人活着都有他的意義，你的意義就是……”

“救我”兩個字在喉嚨裡不停打轉。意識到這個詞語的不恰當，簡臨将它們生生咽下，轉而吐出一句“變強”。

他轉過頭，看到一雙黑壓壓的眸子，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像個老頭一樣喋喋不休地輸出着觀點。

簡臨連忙閉口不言，帶着夜言清進了客棧，要了一間房、一鍋熱粥和兩桶熱水。小二熱情地引他們上了樓，承諾馬上把東西送到。

*

夜言清坐在桌前，慢慢地喝着粥。簡臨洗漱完畢，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他。

他第一次和人同住一間房，心裡有股淡淡的尴尬。夜言清卻渾然不覺，他自小便和一群奴隸擠在小小的黑屋子裡睡覺，早已習慣。偌大的屋子隻剩下他呼噜呼噜喝粥的聲音。

簡臨沒話找話：“你沐浴時需要我幫忙麼？”

他看夜言清，不知為何越看越親近，感覺像憑空多了個兒子。夜言清喝粥的手頓了頓，臉色不自然道：“我自己洗。”

簡臨也不強求：“那我先睡，你洗完就上床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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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做完一切躺上床，簡臨靠在牆邊，窩成一團，早已睡熟，還拿後背對着他。

夜言清猶豫了一下，還是為這個買下自己的人蓋好被子。刹那間一切如夢似幻，過往種種浮現在眼前，又突然煙消雲散。

“你叫什麼名字？”夜言清輕聲問。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答。簡臨裹緊被子，嘴裡夢呓似的含糊了幾句。夜言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終于閉上了眼睛。

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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