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剛剛退燒,他還有些頭暈,看着陳在安彎腰把藥都塞進自己書包,才伸手接過。
跟着他走到門邊,李思央正要背上書包,被陳在安一攔。
外套挂在門後,陳在安取下李思央的那件,塞進他懷裡,才穿上自己的。
推開房間門,客廳裡一片漆黑,陳在安走到牆邊,擡手開了燈。
整個公寓面積不算很大,隻有兩個房間。
客廳裡的東西非常少,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李思央幾乎沒看見陳在安自己的東西。
走到茶幾邊,陳在安拎起一串車鑰匙。
推開門,走廊空氣寒冷,李思央趕緊裹緊衣服。
上電梯時,他也落後陳在安一步,站在了更外面的位置。
電梯壁反光,數字顯示這裡是八樓。
李思央忽然想起,他忘了去細究這一路自己是怎麼被陳在安帶回家的。
他向後退了一步,站到陳在安身側。陳在安垂眼在看手機,察覺他的動作,才擡了下頭。
“怎麼了?”
電梯響了一聲,陳在安瞥他一眼,朝外走。
李思央小步追上去,繼續說:“你是不是回家以後也換了衣服?你之前好像不是穿的這件……”
眼前的背影忽然頓住,陳在安回過身,擡手點了下他左側鎖骨的位置。
“怕你剛在工作室裡鏟完泥,身上有灰。”
“離開工作室之後就換過衣服了,室友今天在酒店面試,我去蹭了他房間洗的澡。”
冷風一吹,李思央又覺得頭疼,趕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李思央解釋完,陳在安的臉色才好像好了一點。
夜晚的街道很空曠,李思央看着街景,還在想“灰很大”這件事,在昏暗中看了陳在安兩眼。
然而這兩眼被對方很敏銳地察覺,陳在安把車停在紅燈前,“有什麼事就說。”
李思央抿抿唇,問:“你不會又扔了一件衛衣吧?”
“再扔沒有了。”陳在安平靜地說。
等到紅燈變綠,車子重新啟動,他聽見李思央很輕地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感冒的緣故,時不時透過路燈的車窗内,李思央的眼睛像蒙了一層水霧,偶爾會亮起。
他很小聲地說:“你知不知道你經常說一些很好玩的話。”
像是怕陳在安生氣,李思央又很快補充道:“沒有嘲笑你的意思,隻是以前見到你,你總是不跟我聊天,話都不講幾句,我就不了解你……”
“你以前跟現在也沒太像。”從車内的後視鏡,陳在安看了一眼李思央已經取掉了耳釘的空空蕩蕩的耳垂。
李嘉和最得意的那幾年,李思央幾乎是他的某種縮影。
陳在安那時能在各種陳文同朋友的孩子們的聚會上見到他。雖然年紀小,但李思央完全沒有不能融入。
那群人愛買大牌,讨論今天和明天的穿搭,品嘗難吃但精緻的點心,是陳在安很不喜歡的作風。十六七歲的李思央總是穿着沒有logo但昂貴的衣服,戴卡地亞、寶格麗的珠寶,染五顔六色的頭發坐在中間,很漂亮,永遠一副笑得很傻、卻很受歡迎的樣子。
陳在安總是自己也意識不到地看他很久,再平靜地移開視線。
“以前”、“現在”,一個人的差距哪裡能這麼大,陳在安不相信李思央的轉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感興趣,所以對說出這句話後悔。
畢竟“朋友”,實在是一個很缥缈、也不可信的詞。
“算了。”陳在安沉默下來。
他能看出李思央其實有點怕自己,他們也根本不算熟,甚至很陌生,就以為李思央不會再講話。
“現在很好啊,不過一直是我在麻煩你,以後有事我能幫上忙就好了,除了買咖啡……”李思央說。
陳在安的手指在方向盤邊輕輕敲了兩下,沒回答。
車很快開到李思央的宿舍門口,他下了車,回過身時,陳在安居然沒有像第一天那樣轉眼就消失。
李思央彎下腰,和他揮揮手:“謝謝你,明天想喝咖啡嗎?”
車内太暗,李思央看不清陳在安的神色,或許他也并沒有什麼表情。
“先管管你自己吧。”陳在安說。
李思央沒太把他的話放心上,看着陳在安的車離開,他在原地小跳了兩步取暖,轉身走進了宿舍樓。
次日,盡管李思央意志堅決,仍然沒能拖着病重的身體從床上起來。
這樣去聽課不但沒什麼效果,還很可能吓到老師,李思央幹脆請了假。
徹底告别工作室接近一個星期,他的感冒才總算好了個大概。
不知道是不是體諒李思央重病,這一個星期,陳在安都沒再和他說想喝咖啡。
打算在素描課後去工作室趕趕進度,在鈴聲中,李思央起身收拾書包,走到講台上去領之前上交的作業。
這門課的老師是一個帶着無框眼鏡的老教授,李思央一走過去,他就認出他,拍拍他肩膀說:“Ryan,你感冒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