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解釋道:“要不說可憐呢。你們也都知道,佐貝伊德那邊在打仗。阿德爾瑪可緊張了,聽說好多人都要去前線,這個女生也是,她說自己可能馬上要走了……”
她說着好像想到洛暮的身份,順口關懷道:“小姑娘,你應該不去吧。”
“我去的。”洛暮回答。
“哎呀,你也去啊!我瞧着你不像是能打仗的樣子,你是不知道那姑娘有多高多挺拔,你才到人家肩膀!你怎麼也去呢?”店主吃驚,全然忘了十幾分鐘前她才決定不要以貌取人。
“我當然要去。”洛暮笑了。
“這,這不行。這多危險呐!”店主叫起來,她看上去很着急,好像要打仗的那個人是她一樣,“你可不知道,他們就是為着這個才分手的。”
陳硯澤臉色不是很好看:“要打仗了就和人家分手,我看這男生也不是什麼好人,分了也不冤。”
“哪有,錯了,錯了。是女生分的,她說前線九死一生局勢不明朗,誰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就算能回來,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萬一斷個手腳落個殘疾什麼的,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所以她讓男生别等她了,趕緊分手兩個人都不耽誤時間。可憐,可憐。”店主歎息道。
洛暮點頭:“這話沒錯,兩不耽誤。”
陳硯澤看了她一眼,店主也很是感慨:“難怪你們都是軍人……怎麼全是這個态度。男生肯定不答應啊,他說了一大堆過去的事情來挽留,後面就哭了。我聽着都覺得難受。他去拉女生的手,人家一下就甩開了。聽說他們本來要今年訂婚的,一打仗全毀了。唉,好端端的……誰能想到?”
“那也沒什麼辦法,處在這個時候身不由己,誰都怪不了誰。女生也是為他好,誰的青春都不能耽誤。”洛暮說。
“你這麼覺得?這樣說來你支持那個女生了?”陳硯澤問。
“談不上,我隻是能理解。如果未來不能确定,那就最好别在一起。誰知道前線有什麼,那個女生的選擇很明智,也很體貼。現在分開男生可能痛上一陣也就忘了,但要是自己女朋友真死在前線或者殘疾退役,他該如何自處?與其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候,還不如早早斬斷。而且他又能等多久?”
“你怎麼就知道人家等不了多久。”
洛暮笑了:“他當然等不了多久。到前線後音訊渺茫,等待的日子最為消磨感情。我承認世上也許有那種偉大的情感——不為時間空間所阻隔、永遠忠誠且不會消退的感情,但常人很難遇上。“
洛暮說話的語氣很笃定,她似乎早就在心裡思考過這些事情,現在隻需要說出自己的結論:“最重要的是,分開久了兩個人都會改變,朋友長時間不見都會覺得生疏,何況戀人。戀人這個詞可是世上最不靠譜的詞。”
店主不吭聲,她躲到角落裡擺弄花束。她沒敢說這兩個朋友之間的氣氛跟昨天那對戀人别無二樣,就是那種暴雨要來之前的陰沉。
陳硯澤面無表情地聽着,到最後她冷冷一笑:“我現在也覺得男生可憐了。天呐,誰來為他發聲,我為他發聲好了。沒錯,我為他發聲,我可不會像他那樣說到一半就流眼淚。現在我就是那個男生,你是那個女生。洛暮……不,親愛的莉薩,管她叫什麼呢,總之你聽好我替那個男生說的話。”
她不等洛暮回答,就噼裡啪啦一口氣說下去:
“最受不了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隻顧自己的感受。你們憑着一廂情願的想象,兀自把别人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後抽身離去,不交流也不溝通。最後一切都搞砸了,沒法挽回了。好,你們就會露出奇怪的表情說‘我難道不是為了你好嗎,你為什麼不能理解呢’。”
“這難道不是為了你好嗎,這之中有任何問題嗎?親愛的,你不要無理取鬧,好好思考一下,我的決定是正确的。”洛暮不解地說,她不能很好地代入那個女生,但她覺得陳硯澤好像很代入那個男生。
“你是為了我好嗎?”陳硯澤忽然大怒。
她果真如自己所說,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陳硯澤的導師當年收她入門時說的就是“剛毅堅強,百折不撓”,他對自己這個學生格外欣賞,認定她會做出驚人的成就。
即使是邏輯學滿分的洛暮此刻都要被陳硯澤繞糊塗了,她心想這有什麼可激動的:“親愛的,我覺得哪裡都是為了你好,你究竟有什麼不能理解的,我可以一條一條列出來論證……”
“住口,洛暮,你這個混蛋!”陳硯澤怒吼一聲,她轉身就沖出了店門。
玻璃門重重落回原地,砰的一聲巨響在店内回蕩,天花闆上店主用繩子穿起來作為裝飾的幹花戰栗着,枯黃的花瓣飄舞着落下,連同它們破碎時濺出的細微粉塵。
店主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出變故。
洛暮站在抖落一地的幹枯花瓣中沉思,她隻用了幾秒就理清了前因後果。這個女孩抖落肩上的斷裂的花蕊,輕聲對店主說句抱歉,付過賬後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