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笑得前俯後仰,就是笑着笑着無端覺得有些悲涼,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樂極生悲還是悲極生樂。
陳硯澤放下已經吃空的布丁碗,忽而長長一歎:“全方面的倒退,看不到任何希望。以前業界還有對前文明的研究,但現在也全都銷聲匿迹。我們很多技術都繼承自前文明,停止對它的研究完全是自廢武功。前文明,前文明……小暮,假如我有了自己的課題組,搞到足夠多的經費,那時候我就不僅要研究宇宙邊界,還要去探索前文明的遺迹。”
“那很順路,前文明的遺迹都在宇宙邊界那裡吧,我記得隻有兩座。”
“這你都知道?”陳硯澤沒料到洛暮居然對這些行業秘辛如此了解,但想想也正常,洛暮是她見過對前文明最感興趣的人,“不過民用飛船很難去到那裡,隻有軍方那種動力的飛船才能去。據說其中的一座被前輩探索過,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後來再也沒人去研究宇宙邊界和前文明。”
二十年前……洛暮若有所思,她問:“為什麼不去研究了?”
“準确的說不去研究才叫常态,那次是例外。你自己都說宇宙邊界對于人類來說跟禁令一樣,正常人不避着走就很好了,我們這種天天叫嚷着要去宇宙邊界看的人簡直是異類中的異類。”
“說得也是。”洛暮坦然接受自己是異類的說法。
提起前文明,陳硯澤忍不住就要多說幾句:“前文明真的很遺憾,我一直不明白那麼輝煌的一個文明怎麼就突然滅亡了。而且據研究它滅亡的時間離我們不遠,可滅亡原因居然什麼記載都沒有。”
“也許人家不算滅亡呢,我們都是前文明的後代。隻是文明斷代得太嚴重,新人類對它沒有認同感而已。”洛暮說。
“可不是,我面前明顯就有一個對前文明很有認同感的人。”陳硯澤斜睨她。
被說中心事,洛暮笑起來,她點頭說:“對,有點吧。可能是小時候接觸過它的資料,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還記得家裡有很多前文明的書籍,我通用語都還沒學會的時候,已經能看懂其中的大部分書了。”
“了不得啊,看來阿姨也是前文明的研究者,不然這些書籍可是很難搞到的,圖書館還有網上都沒有。”陳硯澤說。
“有可能。但我小時候她總是不讓我碰那些書,我都是偷偷讀的。長大一點她才改變了主意,那時候我就能随便翻閱了。”
其實洛暮也不清楚母親具體的工作,但她一定是個很有能力的女人,不然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為女兒攢下一筆不菲的存款,這樣即使她去世後洛暮也能按部就班地完成學業。甚至她還有幾樣華貴的首飾,舞會上洛暮戴的項鍊就是母親留下的,它絲毫不遜色于其他貴族女孩脖頸上的寶石。
母親給洛暮的印象是神秘溫柔的,就跟童年那些書籍所象征的失落文明一樣。但她又那麼真實有生活氣息,洛暮的記憶裡每個早晨她都準時地在廚房裡折騰早餐,把各樣廚具擺弄得叮叮當當響。她搞這麼大陣仗,成果無非是一碗寡淡的粥和一盤涼拌菜,實用性不如蒸兩個冷凍包子。
洛暮很多次吃得不耐煩。但母親總會說你去别處還能吃到這麼健康的早餐嗎?我做這個可是很費心力的。心力心力,做飯沒天賦付出再多心力我也不買賬啊。
洛暮後來确實再沒喝過那麼寡淡的粥,她也讨厭在家的每次早起,因為她睜開眼睛時總有種錯覺,就是那個穿綠圍裙愛唠叨的女人她的鍋碗瓢盆聲又要叮叮當當地響起了。
她們吃完甜點,結過賬後就走出店門。
現在是下午四點的光景,飯店所在的這條街還算繁華,道路兩旁都是服裝店,櫥窗裡秋季的女裝正在上新,休息日路上都是閑逛的媽媽們,她們走進店裡挑挑選選,小孩子在走廊上穿梭打鬧,陪同逛街的爸爸們無精打采地坐在店裡的軟凳上刷視頻。
不時有手裡拿着新衣服的女人走出來,她在門口張望,大聲呼喚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同時不忘埋怨癱在旁邊無所作為的爸爸,這叫整條街都顯得格外熱鬧。
洛暮和陳硯澤挽着手在街邊散步,誰也沒說話。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心事裡,隻是漫無目的地沿着街道走下去。反正時間還早,洛暮要六點才返回軍營。
忽然,洛暮停住腳步。這個動作打破了她們之間的平衡,陳硯澤自沉思中驚醒,張皇四顧:“怎麼了?”
“我想起一件事……”洛暮說,她拉着陳硯澤走上一家店鋪的台階,“陪我一起看看?”
太稀奇了,洛暮主動逛街,陳硯澤不由好奇地透過玻璃門觀察店内陳設。
這居然是家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