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有樣東西要送你。”
話音未落,蕭沐卿已從懷中取出一物,清脆的鈴音霎時在洞窟内蕩開。
白逸尋定睛看去,是一隻鎏金頸環,環身镌滿鸢尾花暗紋,下方垂着一枚雕琢精緻的金鈴。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頸環在修真界素來是淪為妖寵的标志,這其中的侮辱意味不言而喻。
未等他發作,蕭沐卿便指着鈴铛搶先開口:
“這叫靈音鈴,鈴響時可引動天地靈氣彙聚,這頸環如今與它一體,也刻上了聚靈符文。
成為他的主人便可随時催動其中靈力。你如今失了妖核,此物能解燃眉之急。"
白逸尋面上怒色未消,目光卻又忍不住瞟向那枚流轉着微光的金鈴。
“我斷無惡意,你也知道,如今妖族想入幻靈城,皆需佩戴刻有主人印記的頸環。
前世你我也曾用此物掩人耳目,這一個不過是在舊物上添了聚靈符文,你仔細看看。”
看着對方誠懇至極的樣子,白逸尋默然接過頸環,指尖拂過環身時,果然感應到熟悉的靈力波動。
心中默念前世口訣,頸環真的應聲而開。
“若要催動靈音鈴的靈力,還需讓它認主,我這便為你戴上。” 蕭沐卿指尖微擡,青芒在虛空中勾勒出玄奧紋路。
白逸尋垂眸盯着掌上流轉微光的頸環,靈音鈴的靈力正是他急需的。
雖不情願,卻也清楚這是自己目前能抓到的唯一助力,他抿唇默許。
咒文聲中,頸環自他掌心騰空而起,鎏金環身泛起微光,在空中舒展變大,最終穩穩落下,貼合脖頸時又自行收縮至恰到好處的尺寸。
涼意順着肌膚蔓延,白逸尋喉間驟然發緊,仿佛有無形的枷鎖正扼住咽喉,帝王的驕傲在刺骨涼意中蜷成尖銳的荊棘,紮得心口生疼。
他煩躁地扯了扯頸環,金鈴發出細碎聲響。
“催動靈力試試。” 蕭沐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白逸尋暫時壓下翻湧的屈辱,閉目凝神,神識探向頸環。
刹那間,一縷精純靈力如破冰溪流般湧入經脈,這股靈力雖不算充沛,卻足以驅散數日來的空乏。
他睜眼望向指尖躍動的淡青光芒,這是失去妖核後,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力量的流動。
餘光裡,蕭沐卿指尖發顫地摸出玉瓶,将朱紅色藥粉盡數倒入喉間。
白逸尋下意識瞥了一眼,見對方喉結劇烈滾動,蒼白的臉色愈發透明,便知方才的咒語已耗盡其本就孱弱的心力。
他終究在原地滞留片刻,直至确認那抹青衫身影的氣息趨于平穩,才轉身邁向洞口。
揮出一道妖刃斬斷纏繞的藤蔓,洞外夜色翻流湧動,似乎暗藏無盡的詭谲兇險。
他側身而立,目光避開洞中那人,語氣冷硬如鐵:
“謝了,靈音鈴我收下了。但你我之間毫無可能,你哪來的回哪去。人妖大戰一旦爆發,這病秧子少宗主,怕是頭一個被盯上的靶子。"
話落,他縱身躍出山洞,在嶙峋山岩間幾個借力,穩穩落在崖底。
背後那兩道灼熱的視線始終緊鎖不放,他卻攥緊掌心,将動搖碾碎在狠狠咬住的齒間。
轉身化成獸形,雪色皮毛在林影間一閃,他頭也不回地紮進了密林深處。
*
幻靈樹三面為平地,另一面則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
為了躲過四大家族的追捕,白逸尋選擇了深淵的那一側突圍。
他竭力收斂妖氣,險之又險地避開伏妖陣的感應,卻終是在嚴密如網的搜查中暴露了蹤迹。
寒光凜凜的鎖鍊纏上他的爪子,守衛甲胄碰撞的刺耳铿锵聲在空曠的崖邊炸開。
萬幸的是,除了之前被蕭沐卿解決掉的那些人,其他人都沒見過他現在這副模樣。
那些守衛左看右看,誰也沒把這個小小的家夥,和吼一聲就能震死幾十個護衛的妖帝虎魄聯系起來。
他們的嘀咕聲裡滿是疑惑:"這般孱弱的小東西,竟能闖過伏妖陣?"
目光掃過他頸間流轉微光的鎏金頸環,有人忽然嗤笑出聲:"怕是哪家貴胄豢養的玩物,偷跑出來作怪的。"
衆人哄笑中,白逸尋被扔入鏽迹斑斑的鐵籠,鎖鍊嘩啦啦纏上欄杆的瞬間,他聽見守衛們壓低嗓音盤算着:"若能尋到他的主人,說不定能換筆不菲的賞銀。"
這反倒成了白逸尋的機會。
深夜,他悄然催動靈音鈴,精純靈力順着頸環流轉,金鈴驟然大亮。
妖力震蕩震開鏽鎖,鐵籠發出刺耳的呻吟。
他閃身而出,借着夜色迅速隐入陰影,朝着懸崖方向奔去。
崖邊風聲呼嘯,他在崖壁上急切摸索,不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痕迹。
終于,指尖觸到隐秘紋路,他确定了這就是妖族秘道入口。
追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時,他已化作殘影沒入密道,将追兵呼喝遠遠抛在身後。
剛逃出四大家族的包圍圈,他迫不及待念出口訣,想要立刻解開頸環。
符文在皮膚下泛起詭谲紅光,頸環非但紋絲不動,反而傳來刺骨寒意,仿佛有無數細針紮進血脈。
他心頭猛地一沉,卻仍不死心,咬破舌尖将精血噴在環上,沙啞的咒語在夜空中回蕩。
可無論他如何催動妖力,頸環就像是生長在了血肉裡一般紋絲不動。
呵,他又被蕭沐卿騙了,自己居然還傻到以為蕭沐卿真會幫忙。
恨意陡然蹿起,幾乎要将他吞噬,卻又在觸及頸環的瞬間被現實澆滅。
如今當務之急,是打開這頸環,他絕不能戴着這象征妖寵身份的東西去見妖族子民。
各種嘗試皆告失敗後,白逸尋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于人族工匠。
他裹緊黑色鬥篷,沿着陡峭的崖壁潛入邊陲小鎮。
青石闆被踩得咯吱作響,兩側商鋪的幌子在寒風中狂舞不止,空氣中漂浮着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 那是捕妖隊處決妖族後殘留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