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汗水落在地上瞬間就被蒸發,微風帶來土地與花香的味道,呼吸聲越來越重,自行車停在鐵軌前。
哐當——哐當——
“哥!哥!”隋青葉沖進麻将館,氣喘籲籲地扶住膝蓋,嗆人的煙味彌漫在他眼前,他擡手擦去眼前的汗水,“姨媽,我哥呢!”
康葉離叼着煙打麻将,小寶在這種環境下睡得居然還挺安穩。
“不知道!你哥那混蛋玩意兒,管他哪去了!和我沒關系!”康葉離邊罵邊摸拍。
“老闆——拿支軟玉——”客人夾剌剌地喊。
隋青葉把煙給人拿過去,臉色紅潤地很好看。
“姨媽,你們又吵架了?哥哥怎麼惹你生氣了?”
康葉離冷哼一聲,“回去寫你的作業!”
見她不肯說,隋青葉也不打算繼續追問,反正那兩人三天兩頭吵架的,隔不了半天就能和好,沒必要操心。他扛着自行車上了樓,累得滿頭大汗。
“哥!你在家嗎!”隋青葉到處找。
廚房、卧室、廁所,每個地方都找遍了。然而奇怪的是,鄭什的面包車還停在路邊,明顯沒有出去跑車。他拿起電話,給郝直那邊撥了過去。
沒人接。
能去哪裡了呢?
他走進卧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床頭櫃的風扇吹起他的額發,他盯着天花闆上的蜘蛛網。
哥哥身上那股淡淡的,汽油的味道,殘留在床單上,他翻過身,把臉埋進床單。
我會騎自行車了!他想興奮地告訴哥哥。
鄭什沒回來,晚飯時間沒回來,夜裡也沒回來,一覺醒來,還是沒有回來。
過了收費站就是省城,高檔汽車裡冷氣充足,然而鄭什握着方向盤的手還是出了一層薄汗,他用餘光瞥向後視鏡。
萬保甯低頭看着報紙,煙灰抖落在車載煙灰缸裡,一路上,兩個人很少說話。萬保甯身上有種粗鄙的,狠戾的氣息,手臂上的刀疤很深,增生組織蔓延在周圍的皮膚上,過于安靜的氛圍讓人感到很詭異。
心神不甯。
屁大點事,不就是又被鄭一那個混蛋玩意兒給拖累了嗎,又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頭掉了碗大個疤,下輩子重開之後肯定比這輩子來得好。
出門前已經拜托康葉離照顧小寶和青葉了。
那個女人雖然是刻薄了點,但不會放着青葉不管的,他可以放心。
鄭什深吸了一口氣,在紅燈前停下,“萬哥,到省城了,現在我們去哪?”
萬保甯的目光始終落在報紙上,他翻開另一面,紙頁翻折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中放大了。
“龍泉山,全家福農家樂。”
鄭什剛想問路怎麼走,但他想了一下,沒敢打擾萬保甯看報紙,于是在把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朝着路過的農民工打聽。
“大哥,知道龍泉山全家福農家樂怎麼走嗎!”
農民工黢黑的臉上雕刻着深深的溝壑,熱情地給他指路,“曉得曉得!你這門走,然後那門子走,到了加油站再找個人問一哈。”
“謝謝!”
“沒得事沒得事,老闆兒你這個車才安逸哦!貴得很哈!”
“我就是幫人開車的,這輩子都買不起這麼好的車!”鄭什笑着搖起窗戶。
發動機再次啟動,車裡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他殘餘的笑容還挂在臉上,剛才那陣笑聲此時想起來總覺得自己蠢蠢的,他心裡忐忑不安,希望自己沒有得罪萬保甯。
正好油箱見底了,他去加油站加油的同時,打聽了一下具體的路該怎麼走。不少人看向他那輛車,奔馳S級,整個省城最多也就三輛,頂級富豪才開的車了。
擱以前,鄭什這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碰這麼豪華的車,他甚至能說出‘要是能開上一次,拿命換都行!’這種話,可如今真開上了,鄭什卻不想拿命換了。
再度上路。
萬保甯看完了報紙,十指交叉搭在膝蓋上,阖眼假寐。
“想不想買一輛?”
鄭什打了個激靈,賠笑道:“哥,您這話說得,能碰一下就不錯,買一輛?這不拿我開涮嗎?我的命也不值這麼多錢啊。”
“呵。”萬保甯勾起唇角,“小夥子,你還年輕,年輕人,應該有點夢想。”
夢想?他的夢想正在逐漸縮小,太過遠大的已經萬萬不敢想了。
“你的夢想是什麼?”
“說出來不怕您笑話,以前我還真想過開這種豪車,做夢都想,開豪車住豪宅泡頂美,可事實就是我上沒爹媽,下有弟弟侄女,能把他們養大就算我有本事了,要是能有個修車店,那我嘴能咧後腦勺去。”
“還是那句話,年輕人,應該有點夢想。”萬保甯說。
經過一番小小的波折,最終鄭什還是靠着問路開到了龍泉山。全家福農家樂的面積很大,是個不錯的休閑娛樂場所,專門修建的停車場裡停放着不少汽車,其中也有幾輛價格不菲的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