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媽叫你你聽不見啊!”鄭什扯着嗓子怒吼道,渾身充斥着戾氣。
隋青葉吓得打了個冷戰,眼巴巴地看着他,張了張嘴,“我、我應了,你不理我。”
那雙黑亮的眼睛哭得紅腫,嗓子也早啞了,渾身濕透,一直在打哆嗦,懷裡那個孩子沒什麼動靜,看上去像是死了。
“你就不會大點聲嗎!”鄭什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又松開手,他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重重捏了把男孩兒的臉,又摸了把額頭,滾燙。
他的喉結上下一滾,手又朝着那小嬰兒的身上摸去,火爐子似的。
“天殺的。”他的心涼了一大截,瞳孔顫抖着,擦了把臉上的水,然後将小嬰兒接過來,“還能走嗎?”
隋青葉點點頭,扶着牆站起來,身體卻往邊上倒去。
鄭什:“!!!你别!”
他蹲下身,咬牙切齒道:“上來!”
隋青葉看不太清,呼吸出一股股的熱氣,發熱的體溫讓他的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隻當鄭什在他面前蹲下去的時候,他依舊覺得這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姐姐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好人,所有人都一樣,冠冕堂皇,自以為是,嘴上說得好聽,其實沒一個靠得住的,就連親爹親媽也是,像他們這樣的窮人,沒有依靠的窮人,能活下去就已經很艱難了,如果有一天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死了也沒關系,那不是他們的錯,所以他不期盼有人能救他。
但那個男人,不一樣,他的背硬邦邦的,可隔着背,隋青葉能聽到他炙熱赤誠的心跳,那是柔軟的,他以為那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見到的臨終幻想,可不管是不是幻想,那一刻,他覺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沒有好人的話,那這個男人一定是神,隻有神才會這樣突然出現。
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可他抓住了,就一定要抓緊了。
“我不想死。”他趴在鄭什耳邊哭道。
鄭什:“閉嘴!”
一場兵荒馬亂,鄭什把倆小孩兒帶回家後又馬不停蹄地從麻将館裡把開診所那個瘸腿王大夫給拎回家裡,好容易去診所拿了一大堆退燒藥回來,等瘸腿王給倆孩子挂上藥水,都已經是後半夜了。
“小鄭啊,這可是要收加班費的,我大半夜來你家看病,你總不能連這點錢都不給吧?”
“加班費?!”鄭什氣笑了,塞了把錢給瘸腿王,“愛要不要!你打通宵麻将讓老子給你去買宵夜的時候你怎麼不給我加班費?!滾滾滾!”
瘸腿王被他踹出去,砰地一聲就給房門關上了。
一夜過去。
隋青葉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看着脫皮的天花闆,他有點兒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可手上輸液留下的痕迹把他刺痛了,他倒吸了一口氣,看着周圍陌生的陳設,腦子裡是一片漿糊。
直到他推開門,看到鄭什盯着眼下兩坨淤青,光着上半身,手臂上還抱着隋小寶。
“啊——!”
“你啊個屁啊。”鄭什沒好氣地走進去,将哇哇大哭隋小寶塞給他,罵罵咧咧道:“你家這小孩兒咋這麼懶哄?這不是都退燒了嗎?還他媽哭半天!老子頭都快炸了!”
“哇——!”隋小寶的臉上紅撲撲地,哭得嗓子都是啞了,手舞足蹈地在空中亂抓。
隋青葉一面抱着小寶,一面顫顫巍巍地看着鄭什道:“她是餓的。”
鄭什往嘴裡叼了支煙,沒好氣道:“她餓了你盯着我幹啥?難不成老子看着像有奶的嗎?”
隋青葉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想了想,又鼓起勇氣道:“給她喝點米湯也可以,有米湯嗎?”
“有米沒湯!要弄廚房自己弄去,老子還沒吃飯呢!折騰一晚上,你以為我鐵打的?!”鄭什指了下廚房。
隋青葉抱着小寶往廚房走了兩步,路過他時打了個哆嗦,又把小寶放回床上,再小心翼翼地路過他。
“喂。”
隋青葉吓得渾身一抖。
“呵。”鄭什叼着煙輕笑了聲,沖着他挑了挑眉道:“你多大了?”
表情兇巴巴地,隋青葉還有點兒怵他,結結巴巴地說:“十、十二歲。”
“十二歲?”鄭什歪着頭,吐了口煙霧,似笑非笑道:“看着不像,頂多七八歲,你怕不是騙我的?”
“我沒有!我真的十二歲,小學畢業了,開學上初一。”隋青葉急着解釋道。
鄭什哦了一聲,把空掉的煙盒扔進垃圾桶裡,随手抓起旁邊的衣服,邊走邊往身上套。
“我出去一趟,你别瞎跑。”
一夜沒睡,但鄭什沒什麼困意,他去診所把藥買了,又在街上晃悠了一圈,他其實是想去郝直家裡蹭飯的,他不會做飯,在做飯這方面實在沒天賦,可想了想,還是算了,總惦記家裡那兩個,心裡也不踏實,就買了兩包泡面帶回去。
可沒想到,回到家的時候,他看到桌上多了一盤炒茄子。廚房裡傳來米飯的香味,隋青葉系着圍裙,端着一盤香氣四溢的炒土豆絲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