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赫連信的目光望向他們。宋昭鬼使神差地甩開了九鳴的手,心虛似的低下頭,腳步匆匆地邁進廟門,直奔主殿而去。
九鳴低頭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眯起了眼睛,“原來他就是赫連信!”
宋昭一顆心怦怦亂跳,有種偷情被抓包的荒謬感。直走到芙花娘娘的神像前,她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屏蔽掉雜念,點燃香火。
袅袅青煙緩緩升起,缭繞在神像周圍。
她雙膝跪地,雙手合十,虔誠地俯身叩拜,仿佛在這一刻,所有的慌亂與雜念都被那莊嚴的神像淨化,隻剩下心底最純粹的祈願。
宋昭低垂着眼眸,心中默念:“信女情非得已強綁姻緣,實屬無奈。若此番能達成所願,信女願餘生積德行善,廣施恩澤,全力助九鳴恢複光明,助他達成心中所願。”
擡起頭,望向芙花娘娘慈祥而肅穆的神像,仿佛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渺小與私心。她深深叩首,心中默默忏悔:“信女知錯,願以善行贖罪,隻求娘娘寬恕,成全信女一片真心。”
宋昭誠心叩拜後,緩緩睜開眼,目光下意識地掃向身側,那裡卻空空如也,唯有一個孤零零的蒲團與她做伴,早已沒了九鳴的影子。
殿内靜谧無聲,唯有香火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燭光在她眼前輕輕搖曳,映照出她微微怔忡的神情。
宋昭站起身,心中泛起一絲淡淡的失落。
南洲有個風俗,相看的男女,不會明确說我願意這種直白的話,而是通過拜芙花娘娘,隐晦表達自己的喜歡。聽說一起跪拜芙花娘娘,才能天長地久,來世還能做一對恩愛夫妻。
宋昭早就知道九鳴不願意。即便方才他在大街上挺身而出,那也不過是一個正直男子遇到欺男霸女時應有的舉動,與情愛無關。
對九鳴而言,這份被迫接受的姻緣,大約就是她強扭的瓜吧。想到這裡,宋昭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卻又很快被她壓下。她明白,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便注定要承受這些,她不後悔。
轉身走出主殿,夜風輕拂過她的面頰,帶着些許涼意。
一陣歡快的歡呼聲,從後院傳來,打破了甯靜。
宋昭循聲而去,隻見殿後正中央,一棵巨大的合歡樹巍然矗立,枝葉繁茂,樹上密密麻麻挂滿了紅綢,随風輕輕搖曳。
樹下,成雙成對的男女正笑語晏晏,握着寫滿心願的紅綢,奮力朝樹上抛去。
聽說将心願寫在紅綢上,挂在樹上就能被芙花娘娘看到,達成所願。而這些紅綢上所寫的,大多是對姻緣的祈願——願與心上人白首不相離,願此生幸福安康,攜手共度一生等語。
宋昭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欲離開,卻在這時,一片紅綢被風輕輕吹起,飄落到她的手上。宋昭低頭看去,隻見紅綢上寫着一行小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字迹剛勁有力,隐隐透着一股堅定。
“姑娘也沒有挂上祈願嗎?”一女子問道。
宋昭聞言,微微一怔,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根紅綢,臉上帶着溫婉的笑意。
“我……”宋昭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那片被風吹落的紅綢,上面“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字迹依舊清晰可見。
女子見宋昭遲疑,笑着将手中的紅綢揮了揮,“我也沒挂上,試了幾次,都不行。不是力氣太小,就是被樹枝擋了下來。”
宋昭擡頭望向那棵挂滿祈願的合歡樹。她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今生的姻緣早已注定一場空,就不必勞煩芙花娘娘了。可手中這位掉落的祈願,她願意幫忙達成。
她掄起胳膊,鉚足了力氣,将手中的紅綢朝樹上奮力抛去。紅綢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終穩穩地挂在了樹枝上,随風輕輕搖曳。
“呀,成功了,”女子在一旁欣喜道:“姑娘的心願,芙花娘娘一定會達成的。”
宋昭見祈願重新挂了上去,心中亦是歡喜,她沖女子微微一笑,未解釋那紅綢上的祈願并非自己所有,而是輕聲說道:“但願如此。”
隐在人群中的索江,卻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他家殿下的祈願,怎麼剛好掉在七小姐手中,恰好又被她挂了上去?這是什麼緣分,他要不要告訴殿下一聲?
索江略作思考,便堅定地轉身,朝一旁的廂房走去。
宋昭最後看了一眼合歡樹,轉身要走,卻被身旁那位女子喚住,“能勞煩姑娘幫我挂一下嗎?”那女子走近幾步,伸手将紅綢遞到宋昭面前。
宋昭見她滿臉期待,未作猶豫,将紅綢接過,指着合歡樹道:“挂那裡可以嗎?或許不能一次成功……你!”她聲音陡然轉變,指着女子道:“你給我、下毒……”
她最後一個字說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閉上眼的那一刻,她腦中想的不是阿弟,也不是赫連信,而是九鳴。若她沒了,九鳴毒發了怎麼辦?卻從未想過,九鳴會不會就此離開了她……
更未想過,就在今夜,她的心願即将得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