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更加濃郁,混雜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
即使在受傷狀态下,那種浸透着血與硝煙的壓迫感卻絲毫不減。
秦蕭打開治療儀,從傷口的邊緣開始處理,為了讓手上動作更穩一些,她伸出一隻手按在夢魇肩上。
手掌下的肩線瞬間繃緊了,灼人的熱度順着掌心傳來。
艙内很安靜,隻有治療儀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光束順着傷口緩慢掃過,從右向左,移動到左側的肩胛骨。
下一秒,秦蕭愣住了。
她的目光釘在夢魇的左肩胛骨上,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塊月牙形胎記!
無數碎片在腦海中重組聚合——被拐賣的嬰兒,出生于首都星,和她同齡。
一切特征都對得上!
她的手指猛地一顫,治療儀發出的光束偏離了傷口,在完好的皮膚上灼出一道紅痕。
夢魇察覺到異常,半側過臉:“怎麼了?”
“……抱歉,手抖。”秦蕭聲音發緊,隻覺得治療儀在手裡忽然變得重若千鈞。
她一邊沉默地操作儀器,一邊思索着接下來的說辭,直到治療儀關閉的提示音響起。
夢魇去後艙換了一件幹淨的上衣,走回駕駛室。
秦蕭攔住他:“等等。”
夢魇瞥了她一眼,手指按在短刀上:“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
秦蕭直視着他:“我也知道,離開荒原後你就會殺我。”
他們之間和平的表象在這一刻徹底撕破,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夢魇略帶譏诮地看着她:“如果你想打一架,剛才就該動手。”
“但是我沒有。”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動搖嗎?”
“你已經動搖了。”秦蕭意有所指地說。
她有着豐富的格鬥經驗,在看到他後背傷口的一瞬間,立刻判斷出那不是陷入劣勢、被對手壓制留下的,更像是一次本可以完美閃避的偷襲,卻因為片刻的疏忽,沒能完全躲開。
夢魇經過日複一日的殘酷訓練,早已成為了一台精密的戰鬥機器,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
除非他分心了。
面具之下,夢魇的表情看不真切,隻有按住刀柄的手指猛然收緊,有那麼一瞬間,秦蕭幾乎能預見刀刃出鞘的寒光。
她繃緊肌肉,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然而夢魇隻是一言不發地繞過她,走向控制台。
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透過舷窗,那座标志性的九層高塔正在逐漸遠去。
一旦離開荒原,他們之間脆弱的平衡就會立刻粉碎。
兩人都很清楚,栗子已經基本能夠勝任機械師的工作,而秦蕭的計劃一旦走完這關鍵一步,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留在首都星,不會再返回太空。
這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秦蕭緩緩開口:“我聽說過文森特統治下的追獵者号,想要在那種殘酷的環境裡存活下來,内心不能有半點猶豫和心軟。所以你别無選擇,哪怕你不是嗜殺的人,也隻能任由雙手沾滿鮮血。”
夢魇沉默地背對着她,沒有回頭。
“在你生存的世界裡,任何人都不可信,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必須清除,所以我沒有辦法勸說你不殺我。”秦蕭繼續說道,“我隻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你拿什麼和我交易?”
“你肩胛骨上的胎記。”
夢魇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身世。”秦蕭平靜地說道,“作為交換,你放我一條生路。”
夢魇忽然轉頭看她:“你憑什麼覺得我會信你?”
秦蕭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可以認為這是陷阱,但你隻能往裡跳。你斥巨資啟動基因虹橋項目,不就是為了尋找親生父母嗎?你絕不會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
夢魇沒有說話,秦蕭能看出他内心的掙紮。
“你的父母也從未放棄過尋找你。他們開着運輸艦,每經過一個太空港,都會張貼尋人啟事,你要看看嗎?”
說着她打開終端,那張尋人啟事在兩人之間展開。
夢魇死死盯着那張尋人啟事,那雙總是冷漠無情的眼睛裡翻湧着某種複雜的情緒,像是冰面出現了裂痕。
“跟我回首都星,你的生母在中心區的特護病房裡,她畢生的心願,就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孩子。”
秦蕭說完,不再多言,因為她知道夢魇一定會同意。
長久的沉寂後,夢魇終于說道:“好,我不殺你。”
他修改了導航坐标,飛艇改變航線,目的地指向首都星。
就在這時,一道幽光閃過,那枚閃爍着雲紋的令牌突然自秦蕭的掌心浮現。
“真是太有趣了,沒想到你是張姐的兒子。”
夢魇轉頭,盯着聲音的來源。
葉瀾星清冷的嗓音從令牌中傳出,回蕩在艙内:“海盜,如果你不想每次來荒原都被追殺,那就遵守你的承諾。”
她話音剛落,令牌在刹那間隐沒。飛艇恰好在此刻穿越瑰麗的星雲,駛出了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