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蕭沉默了,其實鄭宛筱那通電話打來,她已經意識到自己面臨着兩難的處境。
她若是赴宴,就是正中鄭宛筱下懷,鄭宛筱多半已經挖好了陷進,就等着她往裡跳。
她若是不赴宴,鄭宛筱又勢必會借此機會大肆渲染,給她安上一個不孝子的名聲。
張嬸見她不說話,放緩了語氣說道:“蕭蕭,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這時候選擇逃避,不就是把自己的爸爸拱手讓人,正好遂了别人的意嗎?”
“我隻是覺得,如果父愛都需要都通過争搶才能得到,這樣真的很累。”
張嬸輕輕歎了一口氣:“父母的愛未必是完美無缺的,父母也會犯錯誤。你爸爸其實人不壞,他隻是被身邊一些人和事蒙蔽了雙眼。”
“因為那件變故,我花光了積蓄,後來又生了重病,你爸爸不僅資助我治療,還經常和瀾星一起來探望我。這些年他工作忙,來得少了,但是打到賬戶上的錢從來沒有斷過。”
秦蕭低下頭,攥緊了拳頭,正因為秦東明不是一個純粹的壞人,所以她才會感到如此痛苦。
秦東明曾經對她很好,就像現在對鄭宛筱一樣好。她也曾有過被父母寵愛的童年,如果沒有那些過去的美好,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和秦東明完全斷絕關系,就當沒有他這個父親。
秦東明的确是自負且愚蠢的,可他也是重感情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鄭宛筱母女的虛情假意所迷惑。
她看着秦東明一次次被鄭宛筱拙劣的小伎倆欺騙,又一次次在顧婕花言巧語中迷失心智。
她也試圖挽回過,可結果卻是無窮無盡的失望。
“自從你爸娶了那個女人,我眼看着你們父女關系越來越僵。血緣紐帶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就這麼毀于誤會和隔閡,實在是太可惜了。”
張嬸說到這裡,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秦蕭知道她想起了過去的傷心事。張嬸曾經有一個兒子,剛生下來不久,就在襁褓中被人販子拐走了。
這件事發生後,夫婦為了尋找孩子,不僅放棄了事業,人也一天天地衰老憔悴下去,張嬸的丈夫早早離開了人世,張嬸的病也是因為操勞過度、憂思成疾。
“我那兒子如果還在,應該和你一般大了。”張嬸說着,眼眶略微泛紅,“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再看他一眼,可惜我這身體狀況,怕是沒機會了……”
這麼多年來,張嬸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孩子,哪怕是她被确診了慢性病,也依然在為此操勞奔波。
隻是如今她的病越來越嚴重,大部分時間隻能卧床休息,隻好被迫放棄了尋找。
“别這麼想,我幫您留意着,您一定會找到他的。”
話雖是這麼說,秦蕭也知道這僅僅是口頭上的安慰。
張嬸的兒子和她同齡,左側肩胛骨上有一塊月牙形的胎記,這些她都聽張嬸不止一次提過。
可是僅憑年齡和這麼一塊不起眼的胎記,在茫茫星際中無異于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張嬸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過去,我心裡也清楚,找到他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我隻希望你能珍惜和你爸的親情,不要像我一樣,活在遺憾和痛苦之中。”
秦蕭走出張嬸家,正午的陽光熾熱而明亮,照射在這片漸趨荒蕪的社區之上,卻還是驅散不了那種被時光抛棄的蕭條和冷清。
路邊的景象和幾年前并沒有什麼不同,隻是立起了幾塊更大的全息廣告牌,顯得既熟悉又陌生。
這條路她走過太多次,小時候,父母經常牽着她的手來張嬸家玩,如今,走在路上的隻剩下她自己。
她的腦海中回響起張嬸最後對她說的那一番話。
“這次生日宴,或許會成為你們父女和解的契機。給他挑一份禮物,讓他看到你的心意,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爸爸一個機會。”
她又想到了秦東明對她冷漠厭煩的态度,鄭宛筱母女得意洋洋的嘴臉。
無論結果如何,這都将是最後一次了。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修理店門口。
“這麼早就來了啊?”秃頭老闆看見她,朝她點了點頭,對她積極的工作态度很是滿意。
秦蕭看了一眼時間,剛過中午十二點,好像自己确實來得有些早了。
店裡另一個學徒還沒到,沒有其他客人,秃頭老闆也剛到不久,還沒開始幹活,這會兒正捧着一個餐盒,蹲在門口吃午飯。
秦蕭向四周掃了一眼,見店裡多了一輛浮空車,右側車頭凹陷了一塊,四周有不少劃痕,呈現出明顯的撞擊痕迹,但是總體來說并不嚴重。
“剛剛送來的車,小事故。”老闆扒了幾口飯,指着那輛車道,“車頭雷達被撞壞了,右邊車門無法自動打開,可能是電線短路,對你來說都不是大問題。”
秦蕭指了指凹陷變形的車頭:“那車頭怎麼辦?用納米機器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