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山裡氣溫低了許多，呼出的氣瞬間就成了霧，四周都靜悄悄的，隻偶爾聽見幾聲野狼嗥叫聲，慕靈捷在這幾聲狼嚎中悠悠轉醒。

她睜着眼，看着樹葉罅隙裡的月亮，這是第二天的月亮嗎？她微眯起眼，出神思考，倏地她坐起來，“慘了，慘了，回去要被我媽罵了。”

“我徹夜未歸，被她知道指不定會被擰着耳朵立馬把我嫁了……”

慕靈捷停住說話，與轉身看過來的起琛眼對眼，鼻對鼻。

對視的幾秒鐘裡，起琛看到了慕靈捷眼裡的驚慌變成驚訝，最後變成了厭惡。

慕靈捷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地起身離開，可沒走幾步，身後傳來說話聲，“你還不能離開。”

月亮倒映在湖面上，一陣風掠過，湖面起了漣漪，月亮就被吹皺，起琛覺得自己這三百年來活的就像眼前湖面上這輪圓月。

被動，渾噩，一塌糊塗。

他擡頭看着慕靈捷的背影，“你臉上的面具壞了，需要重新做一張。”紅淩那條長鞭可不是普通讓人受皮肉之痛的鞭子，而是那鞭子能撕破一切假象。

當然，施法者法力不高深，熬不住幾鞭子就會顯現原型，但慕靈捷臉上的面具是他戴上的，紅淩破不了他的法術，除非他有意為之，有意讓面具松動破裂。

但是，起琛還是封住了慕靈捷身上的人類氣息，畢竟讓紅淩知難而退，隻需要慕靈捷的臉就足夠了。

慕靈捷愣住，看正在撥弄火堆的起琛，想也沒想地走過去，擡腳就準備踹人，下一刻，她收回腿。

起琛對于背後發生的情況一清二楚，慕靈捷最後收回動作讓他感到恍惚以及不可思議，但他還是補充：“你的臉被我施了法，在商業街，戴着面具有利于你行動。”

話音未絕，他聽到身後一聲“呸”。

起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接着講：“周伍暫時不能知道你的真實樣貌。”他頓了一頓，心想周伍看見慕靈捷樣貌後，周伍多半會把整個妖界掀個底朝天，所以他決定還是先不讓周伍看見比較好。

慕靈捷眉心蹙緊，心中不安越發濃烈。

她在起琛對面蹲下來，直接問他，“你們搞陰謀，拉我一個無辜群衆做炮灰？”她腦子快速過了一遍所有事情，再想起大蛇妖瘋癫的樣子，慕靈捷覺得自己就是賭桌上那個骰子，被他們這群山精野怪拿來把玩的。

她何年何月何日得罪過哪路神仙了！慕靈捷語帶嘲諷，睥睨地看着起琛，口直心快地講：“你們這群妖怪，是不是太不把人當人看了？”

起琛擡眼看她，久久不語。

半晌後，他開口，“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這麼講過我們，”他故意停下來，看慕靈捷的表情，果不其然被他抓到了松動的痕迹，他笑了聲，“然後死三百年了。”

慕靈捷怔住，抿緊嘴，不再吭聲。

起琛撿起一塊石子，丢向湖面，湖面倏然接連起了三個漣漪，可最後石子不是沉進水裡，而是突然調轉方向，砸向湖斜對面一棵樹上。

一聲痛呼幾不可聞地從樹幹裡傳出來，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窣聲。

起琛斂眉，隔空警告偷看偷聽的女妖，聽到對方求饒咒罵才放過對方。

他回神，轉身看慕靈捷，剛才那一幕突發狀況，慕靈捷一個凡人之軀是發現不了的，他以為慕靈捷是被他剛才那句話吓住了。

他補充解釋，“那個跟你這麼講的人，是周伍的主人。”他眼皮輕擡看慕靈捷，“而你，長得幾乎跟她一模一樣。所以目前不能讓周伍看到你的真實樣貌……”

話音未絕，起琛就看到慕靈捷顫了下。

他見狀往火堆裡加多了幾根柴火，邊說：“還感到冷嗎？我給你吃的那顆藥是有暖身的效果的……”眼角餘光瞅到慕靈捷搖了搖頭。

慕靈捷隻是突然想到她跟周伍的主人長得一模一樣，再想想周伍時不時神經兮兮的模樣，她沒忍住打了個冷顫，頓時覺得起琛的考慮大概是對的。

隻是……

她擡頭看着起琛，想起在蛇妖地牢裡起的毒誓，唾棄前一秒的自己，“我在牢裡發過毒誓……”慕靈捷咬緊牙根，“那條蛇打我一下，我記她一下，記你兩下。”

“我跟你有不共戴天的仇！”

起琛斜眼看她氣呼呼的臉蛋，半晌後嗯了聲。

對方滿不在乎的态度讓慕靈捷感覺肺都要炸開了，她全身發抖，指着起琛正打算以這個借口為由一筆勾銷她的債務，就聽到起琛講：“但是我救了你，還喂給你一顆藥，那是八百年才結果的聖果。”

眼瞅慕靈捷又要開口，他追加道，“不信你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所有傷口都結痂了。”

慕靈捷低頭查看，手臂皮膚完好，心裡大聲驚呼還真的是。

起琛看她一驚一乍，嘴角微微勾起，“紅淩以後不敢再對你怎樣了。如果你再提這件事，你欠我的錢，我要收利息。”

話落，便丢下手上的樹枝，飛上樹，閉上雙眼，進入睡眠。